张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只带着随身公文包就爬上了扁平的改装桑塔纳。
“不用带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巡逻而已,对讲机和手铐,在捎带上喷雾就行。不够的就在后备箱拿。”
“……这不是城北的车吗?东西随便拿,不用还回去吗?”
“没事,我跟城北那片的人熟,这车我都开了快四年了,保养都是我送去的。”
坐在驾驶位的侯雪峰递过一件防弹衣,示意张杰穿上。
“这玩意儿套在衬衣里,是前几天刚申请来的新款,我们城南还没用上呢。这防弹衣还有防刺功能,专门给你们这种菜鸟用的。”
“那您用啥呢?”
张杰刚有些感动,就看这大师姐一脸不屑地扯出腰间的衬衣,露出那黄澄澄的贴身甲。
“你那破玩意儿哪能跟我的贴身甲比?提鞋都不配,我怎么稀罕用?”
嘿!这人怎么这德行!
张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扭过头不再说话,回想起了刚才与蓝阳的对话。
“我这大师姐最喜欢的就是打击人了,这后半天跟她出去巡逻,张道友可别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你是记在心里了,我那大师姐可是说过就忘了的。”
你说这脾气怎么就这么糟心呢!
“梦术修炼的怎么样了?”
“进度还行,江淮子前辈说修行这术急不来,必须一步一个脚印,他让我先复习个几天的基础其一,到时候了他就会提醒我进入下一个阶段。”
小老头也是只嘴硬的鸭子,今早回局子里后张杰又入了一次梦画,睁开眼就是那自闭牢房,还是一桌两凳,江淮子也是板着个脸,坐在张杰一旁,手里捏着条大拇指粗细的长柳条。
整整一个早上,小老头就逼着张杰不停地背诵那经文其一,开始还算正常,可越到后面,他的要求也越过分。
指定段落背诵,指定字数背诵,甚至让你倒着背!而只要张杰有丝毫停顿的迹象,那细长的柳条就抽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红肿的印记。
“不入我派,却还要学我派术法,不像话,一点都不像话!”
“这经书必须记得滚瓜烂熟才行,只有这样,梦术才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起到作用。”
江淮子就这样老年痴呆似的重复嘟囔着,时不时地给张杰一鞭子,模样就跟那赌气的小孩儿似的,张杰就这样度过了第二天的参悟。
“与古书记载无二,看来你真的能修我派梦术。”
感情都这会儿了还怀疑我呢,这大师姐职业病应该有点严重。
侯雪峰的油门踩得比伍琪还要急上几分,不知是熟能生巧还是习惯,就拐口那个直角转弯,侯雪峰都能不减速地平滑过去,场景堪比头文字d的排水渠超车。
“今天既带着你,那也不用去太棘手的地方,我们就在望云路附近转悠一下吧。”
“太棘手的地方?”
回应张杰的先是一脚轰鸣的油门,老旧车型的反馈也非常真实——张杰一侧的边窗居然不能完全合上,甚至随着车身的颠簸,跟帕金森患者似的抖抖抖地就晃了下来。
“就是外城区啊,那边是外地来务工的聚居地,房子是租的,工作是临时的,有些就连身份证都可能是假的,甚至可能有在逃犯藏在里面。这些人聚在一起就会乱,天天喝酒吃大排档,赚多少花多少,一言不合就能啤酒开瓢,一通电话就是百八十个同乡,有些过分点的还能摸出几把关公刀。也还好赶上了这几年的扫黑,这种拉帮结派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只留下那些二流子,和老实点的,但也算不上有多安全。”
外城区,作为本地人的张杰也从来没去过。只有厂房建在那边,一没娱乐设施,二没优美环境,没事自然不会往那地方跑。这些事情张杰也不会上心,他现在最纠结的就是那手边的窗户。
“呃……侯副局,这手摇窗……”
“噢,你那窗户啊,得自己动手,它掉你就摇,它掉你就摇,坚持就行。应该是里面的齿轮或者蜗杆出了问题,平时都没人坐那儿,我都忘了要修了。”
“……那你平时都不关窗的吗?”
侯雪峰很干脆地翻了一个白眼。
“上次下冰雹我都没关,吹点风算什么。”
再体验了一番坑坑洼洼的路面之后,不过几分钟的车程,二人就赶到了望云路,侯雪峰一边开一边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侯副局,你在找什么?”
“找违章停车啊,贴一张就能赚不少外快,而且又合法。”
话音刚落,侯雪峰就头也不回地递过一打贴条。
“今天下午你就给我蹲这附近,看见乱停车的就别留手。还有,别因为别人讨饶了就把罚单撤了啊!做这事的只有惯犯,必须严惩。”
…………
等到张杰回家的时候,时间正好六点半左右,幸好小年是在最远的校车停靠站下车,时间上还算有些富余。
走下校车的小年看上去也比白天时要精神一些,和随行老师道别后,张杰跟小年说明了今晚的特殊情况。
“今晚就我们两人吃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吃糠咽菜亦能食,晚辈自不会屈服于口腹之欲,有之我幸,失之我命!”
“……你平时在学校里也这样说话的?”
“然也!那语文教师黄玲钰也让我继续保持,她还说小孩子对文言文能熟练运用,为以后的学习能打下不少基础。”
这就不是基础不基础的问题,张杰压根就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懂的文言文。
甲骨文还得一个个分析对比呢,在这小家伙眼里直接就转换成散文了,比谷歌翻译还快。
“那……咱今晚就简单点,跟你整碗蛋炒饭吧。”
“全听前辈吩咐!”
来到家门口,小年突然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
“前辈,这家中为何有其他妖怪的气息?”
张杰伸出一半的手停了下来。
“这玩笑可不好笑啊,小年你可别吓我。”
一瞬间,张杰甚至脑补出了门内埋伏着几十个刀斧手,就等他一开门,冲出来就是手起刀落。
就在这时,门却被推了开来。
只见伍琪站在门口,一身居家打扮,对着张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不起啊,今天合同日子记错了,就早些回了家,还忘了给你打电话。”
“这个没关系,我想问的是……”
张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脚步向后挪了些许,躲在小年的身后,颤声说道。
“你怀里的那玩意儿,是哪儿来的?”
一只半大的黑猫正懒洋洋地躺在伍琪怀里,在她的揉搓之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过了一会儿,还扭动着身子,露出了肚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香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