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弥漫的浴室里，一只女生的手，在镜子前晃了晃。

    除雾灯随即亮起，镜子上的水珠迅速消失，这才反映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还有那些湿漉漉的长发。

    楚娆默默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样貌不错，身材出众，头脑也行……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生而为基因库自然人，她成长于培养院，天生没有父母，自然也就不可能拥有父母所给予的人脉和财富。

    就连姓名，都是基因库的人工智能，根据一些算法，随机给她取的。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这就是她的名字。

    但对于她来说，这些全都无所谓。因为年轻人身上常见的活力和斗志，让她更倾向于一切都靠自己。

    想到这里，她攥紧拳头，对着镜子挥舞道：“楚娆，你的选择一定没错，谁劝你都不行，加油。”

    说完飒爽一笑，动作极快的擦干身体，穿好衣服背上自己的便宜小包，跑向宿舍门口。

    ……

    与此同时，都市群的另一边。

    “地球时间七点整，凌，我是您的智能助手，按照您发布的防沉迷命令，我将立刻强制您退出私人空间。唤醒程序开启：唤醒度百分之十……唤醒度百分之百……”

    韩凌睁开双眸，三段淡蓝色光环，在他的瞳孔周围旋转。

    这是脑袋里的植入式存储一体量子智能芯片，投影在他视网膜上的操作界面，能让他的眼睛里，显示出半透明的生命监测数据。

    当然还有些其它图标，比如网络连接、浏览器、通讯录之类。

    因为智能芯片是从神经层面，对他进行唤醒。所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清醒了，并没有嗜睡的昏沉感。

    韩凌从躺椅上缓缓坐直，想了想今天要做的事，立刻就感觉到了头大。

    “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说服她，她那么固执。”他一阵无奈。

    “可她，是我除了父母外，唯一牵挂的人。没办法，先洗漱。”

    摇了摇头，韩凌集中注意力，将智能芯片的操作界面彻底隐藏。眼睛里的三段光环随之消失，视野恢复了清朗，这才起身向浴室走去。

    刷牙、洗脸、洗头发，搞定。

    他一边穿好上衣，一边走到家门前。

    厨房里，跟他同岁，一直在忙碌的老款四轮机器人保姆，看到门口穿鞋的韩凌后，顿了顿，询问道：“凌，你不吃东西了？”

    “嗯，让老爸老妈吃吧，我跟同学约好了。”话音落地，韩凌已经出门。

    韩凌的家，是简单的两室一厅，位于这栋公寓楼的中层。他的父母，也只是人类文明的两个普通公民。

    站在透明升降梯里的韩凌，望着窗外的世界。

    那是一个由摩天大楼，和磁悬浮立交系统构成的超级都市群，各式各样的自动驾驶悬浮车，在上下数层的磁悬道路中，忙碌的飞来飞去。

    穿过公寓大厅，韩凌小跑着来到路边，钻进一辆无人驾驶出租车。

    完善的交通管理，使城内立交道路上的各类悬浮车，都能以数百公里的时速前进。而城际高速，更允许时速超过上千公里。当然，也有专供无车市民使用的，短短数小时就能环游全球的管道列车。这些基础设施，便是“星球交通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

    悬浮出租车穿过繁华的街区，停在一栋商业大厦前。

    韩凌走下车，微微抬头，集中注意力，将智能芯片唤醒。

    视网膜上亮起光环，韩凌的视野中，便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操作图标。

    他轻轻抬手，这些图标随之飞向身前，形成了几块光屏。

    当然外人是看不见这些光屏的，因为它们只存在于自己的视网膜中。这是智能芯片通过视觉和触觉神经，基于更易操作的逻辑，做出来的个人界面。

    他点向光屏，从聊天记录里选择了自己的同学，楚娆。

    “我到楼下了，你呢？”

    楚娆的回复很快出现：“我在楼上。”

    韩凌抬头看向面前的大厦，心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奇怪，在智能芯片的浅蓝模式下，他的激素水平，应该已经被降低，情绪不该剧烈波动才对。

    难道……要进入深渊模式，彻底阻断荷尔蒙的分泌？

    可智能芯片的这种能力，本来是被隐藏的。谁知道被深网大佬挖掘出来后，有没有违反使用条例。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少干。

    而且那种会导致感性爆发的后遗症，也比较奇葩。

    不能因为这些男生女生的纠结，就乱用深渊模式。他的年龄摆在这儿，又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童年，满脑子男生女生的事情，也很正常，没关系。

    韩凌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完气，这才决然的走进大厦，奔向升降梯。

    刚上七楼，就见咖啡厅里，有位留着长发的少女，正在朝他挥手。

    她叫楚娆，人如其名——容貌楚楚动人，体态火辣妖娆。

    就是她的性格有些孤僻，不爱与人交流，总是独来独往，可能与生而为基因库自然人有关，也可能是天性如此。

    基因库自然人，是“地球星际统一体”，为了缓解人类的超低出生率，而采取的应对措施。

    因为赚钱不易，再加上娱乐科技的发达，导致享乐主义盛行，人们越来越抗拒生育后代。大家的想法，几乎都差不多——为什么要生孩子，难道是生活压力不够大？还是虚拟世界不够好玩？又或者是机器人没把你伺候到位？

    迫不得已，地球星际统一体的决策层，只能选择扩建基因库，把所有人类的基因都保存起来，避免基因多样性的流失。

    从此人类更加放飞自我，出生率一跌再跌。

    哪怕机器人保姆很先进，人们只需要花费少量时间，给孩子一点情感陪伴就足够了。可出生率还是在下滑。

    于是基因库的后续：基因库自然人计划，便顺势推广开来。

    从此以后，由超级电脑随机抽取基因，在保证基因多样性的前提下，不断培育出来的，有法律认可的自然人，便成为了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时至今日，基因库自然人的占比，已经达到了人类总数的一半。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占比还将进一步上升。

    楚娆看着微笑的韩凌，落落大方的坐到对面，神情不由的恍惚了一下。

    她跟韩凌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虽然关系没达到朋友的级别，但至少比普通同学要好的多。

    楚娆依稀记得，韩凌十三四岁的时候，好像对她很有好感，还有点不好意思接近她，总是从远处偷偷看她。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的父母决定为他植入智能芯片。当韩凌再次出现时，那亮起三段淡蓝色光环的眼睛里，所有的倾慕与羞涩，就悄然不见了。

    只剩下了单纯的关心。

    他面对女生时，不再手足无措，变得一点儿都不像青春少年。

    所以楚娆真有点相信网络谣言，说智能芯片能改变人的性格，里面有地球星际的阴谋之类。

    不过，稀有的芯片人也好，基因库自然人也罢，大家身上其实都有阴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