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蒋岳赶到茶楼。
脚步平稳的他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天狗带着一众手下堵在楼梯口,气势汹汹,杀机弥漫。
老神棍嗓音干涩道:“你确定要拦我?”
天狗走上前道:“我只想告诉你,你来的太晚了。”
“晚吗?”自诩天下第七的猥琐老头咧嘴笑道:“不晚,一点都不晚。”
说着,他习惯性夹了夹手,目露期待。
天狗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如往常那般递了过去,又掏出打火机帮忙点火道:“为什么?”
蒋岳美滋滋的吸上几口,捏着过滤嘴道:“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天狗反感道:“你要走,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凭你和四爷的关系,何至于此?”
“不说敲锣打鼓的欢送你,没道理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你对四爷不仁,教唆红鱼叛出陈家,这样做,再无协商挽救的余地。”
“能做表面上的朋友,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比你现在的极端做法更加稳妥?”
蒋岳吞云吐雾道:“我知道陈玄君诸多秘密,他不会放过我的。”
“哪怕没有红鱼,一旦我离开陈家,就等于间接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他照样会想尽办法对付我,除掉我。”
“既是如此,虚情假意的给谁看呀。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纯粹浪费时间。”
蒋岳笑呵呵道:“狗儿,你十岁来的陈家,是我陪同陈玄君亲自挑的你。”
“陈玄君是你的主子,对你悉心教导。我亦不遑多让,教过你许多东西,算是你半个老师不为过吧。”
“拿今晚来说,我来茶楼的路上,被三位神秘人联手围攻。”
“一位武力十一层,两位武力十二层。”
“黑衣蒙面,身份难明。”
“是谁请来的帮手不言而喻,我就问你一点,他们的存在你是否知道?”
“呵,你或许会告诉我,以你的身份地位暂时没资格接触这些。”
“但我不同,我是最早辅佐陈玄君的人,为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
“反过来他怎么对待我的?”
“双方合作,各怀无关痛痒的小心思实属正常。可心怀鬼胎,一昧的背着我布局落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出了事找我,死缠烂打,逼我出力。”
“不听劝就算了,还引火烧身连累到我。”
“他聪明,我也不是傻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换成是你,你当真毫无怨言?”
蒋岳将剩下的香烟归还天狗,接着说道:“我需要的辅佐者必须听话,按计划行事,而不是像陈玄君这般脱离控制恣意妄为的蠢货白痴。”
“东一棒子,西一榔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我看来简直自找麻烦。”
天狗踌躇道:“比如呢?”
蒋岳轻弹烟灰,声线飘忽不定道:“大年初一在天上人间,初来乍到的桃山村野小子苏宁无意间得罪陈家弟子。”
“按我当时的意思,这件事最好适可而止。因为摸不清昆仑的态度,双方各退一步,没必要为了所谓的陈家脸面大动干戈。”
“你家四爷不听,刻意放纵,被灵溪拼着杀敌一千自损百的方式毁了一朵气运莲。”
“因小失大,这算不算愚蠢到了极点?”
“本身错在陈家,卖个好,退个步,我觉得并不丢人。”
“小辈间的摩擦上不得台面,京都每天时有发生。就因为他是方玟萱的儿子,陈家就非得压他一头?”
蒋岳嗤笑连连道:“想以此证明什么?证明他陈玄君比苏宁的父亲更加优秀?”
天狗低眉顺目道:“方玟萱是四爷心里的一道坎,为她失去理智亦能理解。”
“别拿感情说事,他做错的可不止这一点。”老神棍说完,丢下烟头朝楼梯走去。
天狗无奈抬手道:“放行。”
一众陈家弟子齐齐散开,退守两旁。
蒋岳压低声音道:“狗儿,我叛出陈家是迫不得已。但你不同,你已成家立室结婚生子。”
“你不仅要为自己考虑,还得对妻儿负责。”
“所以,好好呆在陈家,奉陈玄君为主,不可生出半点异心。”
“他奈何不了我,却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你们。”
“这些年背叛他的人是什么下场,相信你亲眼见识过。”
“即便日后与我为敌,该下手则下手,无需心软留情。”
“如果你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死后坟前有人烧纸,就铭记我说的这番话。”
天狗郑重道:“明白。”
老道士嘴角含笑道:“那你此刻该做什么?”
天狗毫不犹豫,纳头便拜道:“狗儿谢老天师当年教导庇护之恩,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蒋岳满意道:“孺子可教。”
天狗跪趴在地,不禁眼眶湿润。
这一拜,是拜给陈玄君看的。
从此以后,他与老道士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依稀,他仿佛看到自己刚来陈家的那会,身穿道袍的蒋岳在后花园教他练武。
和蔼可亲,态度温和。
比起陈玄君的古板严厉,那时候的天狗更喜欢与这个不正经的坏老头相处。
听他说道门山上的故事,聊他遇到过的那些女人。
哪个漂亮,哪个身材好,哪个屁股大能生儿子。
言辞搞笑,氛围轻松。
算是天狗每每回忆,都会忍俊不禁的开心往事。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这十三个字,天狗记了十三年。
他是陈玄君手下掌控外围黑暗势力的“金牌打手”,给人凶悍暴戾的狂妄姿态。
然而大智若愚,天狗伪装的很好。
这一切除了陈玄君百般调教外,与蒋岳苦口婆心的告诫密不可分。
如果说陈四爷给了天狗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那么蒋岳便是他人生路上的领路人。
那一声狗儿,也只有老神棍才敢这么喊。
听的亲切,聊着窝心。
但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聊不着了。
天狗落寞起身,蹲到茶楼门口。
夜色下,凉风习习。
他叼着烟,似被风沙迷了眼。
楼包厢,陈玄君等待许久。
当蒋岳推开房门的时候,昏迷不醒的红鱼正躺在沙发上沉睡。
陈玄君端坐一旁,手里捧着杯盏细细摩挲道:“厉害,步步先行压我一分,不愧是道门掌教太虚子都奈何不了的蒋天师。”
“老谋深算,卑鄙无耻,下贱至极。”
“擅自将气运红莲种入红鱼体内嫁祸给我,还施展了道门秘术以防万一。”
“怎么说?属于我的东西,我讨要回来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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