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夜中步行了几分钟后,陈明来到纽特市d12工业区,尽管他上次到这地方是在错位时空的某个时刻,但路线仍记忆犹新。他打着手电在肆意生长的杂草野花间寻找印象中的金属锁环,没有电磁波扫描仪辅助,使搜索变得更加困难。雨水在油绿植物的叶片上反着光,就像闪动的眸子一般轻盈跳动,草丛中飞虫很快在夜雨的寒冷中颤抖起来,但陈明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
凭眼睛寻找始终一无所获,陈明便俯身蹲下并戴上准备好的韧性手套,仔细地挖掘这里的土堆。他本以为被雨水浸湿的土壤会较为潮湿易挖,但这是纽特市的泥土,混杂着金属铁镍物质的熔融物,坚硬得像是钢筋水泥,使陈明一度认为自己在将光纤管道顺带拉出来,甚至想去放弃了。
他太想回到那个地方了,不知为何,陈明总觉得那深井洞穴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和颈上佩戴的龙族圆玉一样。他无比渴望着真正的家庭,并不是说师霖夫妇没法给予他温暖,而是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家中隐隐约约感到缺少了什么。
这过去的十八年里,陈明多少次梦到他诞生的那个夜晚,漆黑的洞穴里新生命的哭啼声反复回响,深红色花纹的布毯覆盖着陈明亲生母亲颤抖的身躯,汗水浸湿了她苍白的皮肤,而父亲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褐色的短胡须勾勒出他的脸庞——他们注视着陈明,沉浸在感动中,这情绪比想象中的更加强烈。
真希望时间能在梦境中静止。母亲倚靠在石椅上,把陈明抱在怀中,热切地注视着自己生下的孩子,尽管今后不能陪伴他,却依然满脸微笑。父亲坐在母亲身旁,觉得现在的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可爱、更加光彩照人。他们都想留在这里,永远停留在这幸福的时刻,但命运不会允许他们。
陈明挖得更加疯狂了,精神接近亢奋状态,仿佛是信念在心底燃烧,直到找出井盖才会熄灭。陈明对真正家人的乞求逐渐化为他对被理解的渴望,世上很少人能够考虑他的感受,或许找到血亲——哪怕是一丝血缘关系的亲人,就有人能去倾诉。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清楚这样挖下去是无用功的。停下吧,你不可能再找到它。起码过来休息会儿吧。”黑暗中有人撑着伞走过来。
“你是干什么的?贩卖武器的?无论你想向我兜售什么,我都没有任何兴趣,而且请别再打扰我,省得你离开的时候缺了哪只胳膊。”陈明连头都不抬地冷冷回应道,仍在到处刨挖土壤。
“我专门来这里就是给你一个机会。我们从学校记录里得知你从没见过双亲,出生后没多久便被师霖博士领养,所以你渴望见到自己的父母,是这样吧?如果没猜错,纽特市监控系统拍到的那条猩红色怪物蜥蜴,是你吧?”男人拍拍陈明的肩膀。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干什么的?我的事情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我警告你,别打我主意,也别其他人的主意!如果你想帮我,就别套近乎,直接告诉我他们在什么地方!”陈明失态地叫起来,把刚抓到手里的土甩到雨里,发泄出自己的怒火。
男人见陈明即将失控便终于透露,“我是詹姆斯·加纳,我为旧金山基地工作,你的朋友们——赵渺那些人都认识我。重点是,我专门来这里就是给你一个机会,寻找亲生父母的机会。”
陈明愕然地扶着草丛中掀出的土堆想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目的不明的男人,陈明的心脏又一次在燃烧的痛苦中痉挛,身体似乎发起高烧,牙齿在身体的颤抖中格格作响。这将军可能说得对,这样挖下去不仅事倍功半,甚至会让他丢了性命最后的防线,跟上他吧,万一将军真有办法找到他们。
“要不要给你叫辆救护车?”詹姆斯·加纳又靠近了一些,试图将伞递给陈明,但被拒绝了,“我们都会帮你的,心灵的缺憾比任何事都痛苦。”
“先谢谢你了。”陈明说着想靠着土堆坐下来,但他的身躯突然像被绳索束缚住了,猛然的神经麻痹使他仰面倒地,甚至在身体接触草地之前,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难以集中,眼前瞬间全是刺眼的手电光,眼睛便悄然闭上。
一段时间后,陈明感觉有人把氧气面罩扣在他的脸上,呼吸顺畅后他感觉舒服了一些,但身躯的疼痛依旧。向上看到夜空和医院走廊的顶部依次移去,然后看到的是急救室的天花板,ct扫描仪那道发着红光的长缝从他的上方缓缓移过。医生和护士的面容若隐若现,他们检查了陈明的心脏、大脑以及脉搏,却均未发现异常病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明消失的潜意识又恢复了一些,他第一次有了寒冷的感觉,这寒冷仿佛是从他的体内发源的,像光芒般扩散出去冻结了整个世界。陈明看到一片鲜红的花卉,开始除了这无边的鲜红色什么都没有,后来红色的正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渐渐地,看出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梦境中的母亲,她抱着嗷嗷待哺的新生孩子,走在空旷得失去立体感的田野中。
醒来时,陈明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很长时间,感到精力足够恢复,虽然胸部的疼痛时隐时现,但他在感觉上已经确信自己不在纽特市了。四下明亮,但并非阳光,也并非探照灯的耀眼光芒。那是排列在天花板两侧的公共机构的照明灯光。非要猜的话,他只能想象自己仍是在那个工业园区里面,但陈明知道这绝不可能——雨夜中的男人……
陈明被橡胶皮条死死地固定在椅子上,面前是一个银灰色的锥形金属射击装置,体积颇大,但细看之下其实是由许多部分接合而成,它是个由许多小圆锥体构成的大圆锥体,就如同自己小时候用磁铁块拼出的拙劣艺术品一般。而在这台机器顶部附近的位置,有一块数据屏幕,居然正显示着陈明实时的生命体征。
“你的身体机能在缓慢地恶化,由于你的基因信息和普通人类有着很大的差别,我们暂时研制不出能够对症的药物,但愿你足够坚强。”一个戴眼镜的医生低头看着他说。
陈明的思维仍然处在迟钝状态,当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个戴眼镜医生的形象,才发现那正是许久未见的朋友徐倬。徐倬那对电子眼睛在镜片背后散发着蓝光,许多信息从那上面流过。
“怎么是你啊。”陈明浅浅地笑了。徐倬没有说话,他把椅子向后倾斜,然后熟练地在陈明的胳膊和腿上各插入一个与细胞饱和机相连的静脉注射器。旁边还有其他工作人员,他们打开一个装有抑制药剂的罐子,把它连接在静脉导管上的活塞上。
“这次透析机会将抑制药剂与你的血液混合,但抑制药剂只有在你完全变形后才会起作用。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徐倬告诉陈明,此外陈明模糊的意识还从徐倬口中捕捉到几点关键信息:这个公共机构位于美国旧金山,主要是处理军事工作的,但管辖范围很宽泛。我是怎么被转移到这个地方来的?是乘飞机还是乘船?记不太清楚了,我记得我在雨夜里,好像是晕倒在那里了吧?印象里还有个黑皮肤?徐倬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徐倬不是应该在星际前线吗?陈明心想。
“好吧,现在正式开始了。”徐倬说道,他取来一个防咬装置并把它放进陈明的嘴里。然后机械辅助手臂把一套减震垫放在陈明的头上,“这个试验会有一定程度的疼痛,如果你承受不住了,我立马就会把机器关掉。”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但陈明忽地被电击了一下。很快他的身体因无法控制的痉挛而猛然弓起,肌肉绷紧到几乎要把皮带撑开。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紧接着,陈明的眼睛突然睁开,发出强烈的红光。在陈明的头骨底部,猩红色的脉搏跳动着。
与此同时,来自另一个古老行星的原始力量在他的身体中流动,仿佛冰封数万年的死火山被晴空霹雳点燃后猛烈地喷发汹涌的熔岩,仿佛被庞大恒星灼蚀的大陆板块随着地壳的剧烈运动而纷纷断裂并下陷。此时陈明的皮肤被红色的鳞片淹没了。
“我的天哪!”旁边的工作人员脱口而出。他们认为实验已经完成了,便想要开始关闭程序。
“等等,等等!还没完。”徐倬警告说。可以注意到陈明痛苦地扭动着,转换产生的全部力量与他的身体对抗着。他的肌肉膨胀起来并伸展开来,变得越来越坚硬。那些骨骼咯咯作响,调整着以适应他新的形体。
陈明痛苦地号叫着,徐倬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捂住了嘴,被这些变化惊得目瞪口呆。陈明的手腕,或者说是他的前肢,膨胀地越来越粗,周围的约束装置像橡皮筋一样崩开了。就在这时,萨尤丁龙裔在众目睽睽下出现了。
“现在!”徐倬说道,“开始!”
椅子被这条巨龙的超载质量压得变形了,陈明高扬起红色的头颅,他咆哮着,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抑制药剂――现在!现在就注射!”徐倬说着转身走向监视器,继续进行操作。“坚持住,陈明,你曾经帮助过我,让我尽量给你点回报。”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抑制药剂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整个过程开始逆转。抑制药剂流过巨龙全身的静脉,平息了他血液中的原始火焰。巨龙慢慢变小了,并且最后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颤抖的、疲倦的陈明。
“陈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现在还有意识吗?”徐倬低声说,他再次呼唤他的名字。陈明浑身是汗,痛苦地大喘着粗气,他蜷缩在椅子上,就像是一个患上恶寒的可怜婴儿被遗弃在街角。徐倬默默地告诉陈明,“你没事了,我们做到了。”
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干燥的夏季气候蒸腾着柏油路地面,使白色热汽源源不断地从缝隙里钻出来,灼热的气流吹起山坡上的积尘,落在国家实验室门前变成了扬沙。费米率先从实验室前楼的转门里走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有泰勒、约克和康佩斯基。他们计划去附近的餐馆吃顿午饭。
“泰勒,昨天报纸上又在报道ufo的新闻了,你看了吗?”费米回过头来突然兴奋起来。
“看了,三年前的罗斯威尔事件的热潮显然还没有消退。记者们为了吸引读者,凡是跟外星人沾点边的新闻就会拿出来热炒。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泰勒摇摇头,“这次的报道实在太离谱了,那个农夫说自己被外星人抓走,在飞碟上过了一夜。”
“好在他没说在飞碟上有了艳遇,否则这则新闻的轰动效应更大。”约克想要打趣,但其他三位却面不改色,压根没有听他讲话。
“现在的报纸,永远只会说故事,从来给不出任何证据。”康佩斯基冷冷地说。
“现在这年头,凡是说不清的事情全都往外星人头上栽赃。”费米从兜里取出香烟和火机,自己先点着一根,然后分给其他同伴。
“可不是嘛,你看阿兰·邓的那个讽刺漫画,市内的垃圾桶找不到了,也成了外星人掠夺地球资源的证据。”泰勒很快就开始吞云吐雾。
餐馆和实验室只有几分钟步行距离,他们径直走进门内。餐馆四壁铺满橡木板,桌椅都是皮革包裹的,四人随便找位置入座,简单点了黑椒牛排和沙冬面。
“虽然到目前还没有出现一条让我信服的证据可以证明外星人存在,可是我仍然相信他们是存在的,毕竟宇宙这么大。”约克拿起刀叉切割牛排,因为担心尴尬,他先观察了同伴的眼色。
“我也同意。我的理由是平庸原理,既然我们的太阳在宇宙中是一颗平庸的恒星,那么我们的地球也是平庸的,我们人类就更是平庸的了。浩瀚的宇宙中一定不会只有我们人类这一种智慧文明存在,只是他们有没有来过地球,这件事还得靠证据说话。”泰勒抬头赞同道。
“银河系有一千多亿颗恒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出现地球这样的行星,也有一千万个地球了。再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进化出智慧文明,那也至少应该有一千个像地球一样的文明了。”费米说。
“光是在银河系中,文明的数量就肯定不少。只是银河系实在太大,文明之间想要互相接触恐怕不容易。”接着费米的推演,康佩斯基边说边用叉子把乌冬面送进嘴里。
“让我来估算一下这种文明间接触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我感觉可能未必有这么难。首先我假设文明为了克服资源匮乏的问题,必须向外太空扩张,那么向别的恒星系发射探测器就是必然之选。因为银河系空间巨大,所以扩张的关键是探测器的飞行速度。”费米说道。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认为任何物体的运动速度都无法超过光速。”泰勒打断了费米,同时吃光了自己盘里的牛排,杯中的红酒也喝干了。
“相对论是伟大的,我没有异议,光速应该是星际飞行速度的上限。我们人类现在掌握的技术仅能达到光速的万分之一,在我可以预见的将来,我大胆预测,飞行速度达到百分之一光速是完全有可能的。”费米兴奋起来,晃动的胳膊差点碰倒身旁木架上的红酒瓶。
“按照人类目前的技术进步速度估算,我觉得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一最多只要几百年的时间,可能会更短。技术进步的时间和漫长的星际旅行的时间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我同意费米的观点:扩张的速度关键在于飞行速度,文明的进化时间可以忽略不计了。”约克提出自己的观点。
“银河系的尺度是十万光年,如果按照百分之一的光速计算,一千万年可以从银河系这头飞到那头了;即便按照千分之一光速的保守速度计算,一亿年也能横穿整个银河系了。一千万年也好,一亿年也好,相对于地球存在的时间来说,都不算太长,毕竟我们的地球已经存在了四十五亿年之久。”费米说。
“你想表达什么?”泰勒歪头望着费米。
“我想说的是,对于已经存在了四十五亿年之久的地球来说,被银河系的其他智慧文明发现应该是很正常的事,银河系中存在如此众多的智慧文明,任何一个文明只要比我们早进化个一千万年,就应该到访过地球,至少他们的探测器应该到访过地球。”
“有道理,如果再考虑冯·诺依曼机器人的可能性,从理论上来说,智慧文明发展出冯·诺依曼机器人是完全合乎逻辑的事情。假设不止一个文明能进化到这种程度,我们的地球上早就应该布满了这种机器才对。”约克挑起眉毛。
“可是,他们到底在哪里呢?”费米低声喃喃道,“兄弟会的调查也不知道进度怎么样了。”
“什么兄弟会?”康佩斯基问他。
“哦,没什么。”
“这么说来,你应该相信三年前的罗斯威尔事件和最近的ufo报道啊。”泰勒及时把话题拉回来,这名过气的理论物理学家显然起了兴趣。
“不,虽然我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们搞科学的,首先应该相信的是证据。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明外星来物的有说服力的证据。更重要的是,在我看来,银河系中的智慧文明利用无线电波互相联系应该是更加普遍的行为,毕竟无线电波的速度可以达到光速。如果以光速为通信速度来衡量的话,那么银河系就不算大了,再相对地球四十五亿年的历史来说,早就应该有无数智慧文明发射的无线电信号到达了地球才对。然而我们收到了吗?没有!迄今为止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太空的带有智慧文明特征的无线电信号。”
费米讲到这里,站了起来,深沉地看了另外三个同事一眼,说:“这真的说不通,外星人到底在哪里呢?银河系的尺度、拥有的恒星数量、地球的存在时间——不论怎么想,这些与我们找不到任何外星人存在的证据都是矛盾的。”
原始的费米悖论就出自以上这段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简短对话,后来又有很多科学家在这个最初想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这个悖论,并且引发了持续很久的一场关于外星文明是否存在的大辩论。
这场辩论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达到了高潮。最激进的一种观点认为假如能自我复制的冯·诺依曼机器人是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那么相对银河系的寿命来说,这种机器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整个银河系殖民化。
这样的殖民化进程与当初把机器释放出去的文明自身无关,不管那个文明毁灭也好,继续发展也好,一旦第一台冯·诺依曼机器发射出去,那么银河系的殖民化进程就不可遏制了。但人类始终没有在太阳系内发现这种机器人,这件事情甚至比没有收到外星人的无线电波信号更加让人感到困惑。
由于战争频繁的影响,费米悖论的相关理论研究被搁置甚至遗忘,这个悖论的正确和费米的伟大所铸就的历史意义许久之后才显现出来。叛乱战争在纽特市轰动全球的历史性事件后终于得到完结,联合国际防御部队(jidc)百废俱兴,旧金山基地顺利改组出更具效率和执行力的世界攻击战略与先进技术联盟(wasata),并在其内部创立出超自然现象研究小组,致力于研究调查地球神秘事物和那些未知的外星生物。
对于研究外星生物,或者可以特指萨尤丁人,赵渺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理论,他参考了费米博士关于这方面的论文、著作和讲演资料,还有很多记载萨尤丁人存在痕迹的历史文献。做这些工作总会使赵渺想起他那位已故的导师,一位据说在月球基地指导建设时接触过宇宙生命的天体物理学家,曾经对赵渺说过一句话:“我们的宇宙,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当然也危险得多。”
很显然,人们过于将目光看向宇宙的更深处,反而忽视了隐藏在地球的神秘事物,直到对宇宙的探索陷入了瓶颈,走投无路的人们才终于明白应该去回看家园。因此,对地观测又成为了从太空探索领域延展出来、发展最快的行业,通过发射卫星来收集图像数据,然后进行对比,从而发现不同地区随时间推移而发生的变化。
人工智能在神经语言程序学上的应用,即对文字、图像和声音等非数字、非结构化的数据进行的计算分析,让卫星数据科学家得以梳理出其中的关键信息。而且,人们没有受到技术禁锢,科学家们明确地知道应该如何从太空观测地球,以及选择哪些重要数据来揭示值得追踪的信息。天文台和实验室的科学家们研究了卫星数据,并思考这些图像和传感器收集的数据到底说明什么。数据报告能让卫星观察员发现人口贩卖、动物的异常迁徙活动和地球上的发展变化,这些会揭示出值得政府和整个社会关注的自然灾害、非法活动或其他重大事件。
短短两年时间内,地球近地轨道的建设异常迅速,截至2076年10月,近地轨道共有四千五百二十八颗不同功能的卫星环绕地球正常运行,世界各国从政府、商业公司到大学和科研机构都参与其中,这使得联合政府必须做出举措管理近地轨道。因此联合政府推出了“星际前线空间计划”,旨在全球各方各界共享近地轨道资源并实现全面合作,就像是把近地轨道建设成一个升级版本的国际空间站,而且是独立于地面社会之外的太空生活空间。
和平利用外层空间委员会在“星际前线计划”下重启后,师霖是首批参与到星际前线建设的科学家之一,他完成lizard工程的相关辅助实验之后,他将大平洋基地和集团暂时交由脑科学家阿特姆·鲁德列夫全权管理,并嘱咐阿特姆定时了解赵渺的近况,因为师霖计划后半辈子都在星际前线工作,初步设想是做关于高维空间的理论研究。
星际前线总台是师霖的第一站,这个庞然大物就像是世纪初国际空间站的放大版,它完全按照模块化的组装方式建造,两年来,所有的宇航员、机械工程师和工作机器人都耐心且巧妙地组装了各种模块和部件,最终组成这个体积相当于半座中型城市的金属悬浮物。它既是艺术品,也是人类先进工程技术的标志。同时,这也说明了共同的努力确实有助于实现更美好的未来,取得更伟大的成就。
总台附近设有八个小型空间站用于通讯联络、科学研究、生活居住、物资补给和星际飞船停靠,并且规定了二百余条太空航线用于近地轨道交流,这些航线连通了地面、星际前线和月球基地,使人类对于地月系统空间的资源利用达到了最高点。
师霖被分配到一个国际实验室建设小组并担任组长,这个小组由二十二名年轻科学家和工程师组成,其中一名叫作山崎信弘的美籍日裔物理学家成为了小组的副组长,负责辅助师霖工作。经过初步讨论和分析,这间国际实验室将用来进行人类历史上首次在太空操作的粒子对撞实验,师霖认为这项工作能为自己的高维空间研究打一个坚实的基础。
在师霖投入实验室建设两个月后,wasata的太空部署委员会也顺利入驻星际前线,经联合政府特许,他们占有星际前线一定的资源空间。入驻之后wasata首先建造了一个名为“海姆达尔”的对地观测卫星,这台卫星搭载了最新研发的中微子分析系统,能够全方位获得全球各地对于大气、海洋、陆地、气候、紧急事件与安全的观测数据,不仅如此,“海姆达尔”甚至能够看到不可思议之物。
“海姆达尔”刚全面启动大概一星期,其波动频率侦测系统就有传回让人难以置信的数据信息。异常是一名叫作宋群的年轻工作人员发现的,他严格对比了观测区域大气折射太阳光后波长和频率与附近地区相同指标的情况,发现竟然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几百项数据指标没有一项与正常值吻合,然后让其他站台的激光雷达、声雷达和红外线系统一并扫描,却也得到异常的结果。
宋群顿时感到惊慌失措,他急忙通知总控室他发现的情况,很快“海姆达尔”的总负责人皮埃尔·科林斯就赶到了宋群的工作台。皮埃尔要求宋群进行演示,目标数据库中的坐标数据被很快调出,太空中,直径二十多米,长上百米的圆柱体开始缓缓转动,控制室中的大屏幕上,地表的图像开始平移。
五分钟后,图像的平移停止,控制系统报告定位已经完成,可以直观地看到,图像定格在了北美佛罗里达半岛的东南部。一瞬间控制室内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盯着图像惊愕地呆住了。
“百慕大三角?”皮埃尔惊奇地问。
“是的,但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百慕大三角区域内的一片面积八万四千平方公里的海域,差不多有北海道岛那么大。”宋群指着显示器说。
“这里有什么异常状况?”皮埃尔凑过去,但什么也没看到,屏幕那由深浅图形拼成的画面太暗了,只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才能觉察到。
“总负责您注意看,图像这部分区域的经纬准线明显与正常值出现偏差,就像是网状蹦床被用力压了下去,同时再看热感应成像,该区域的热量远高于周围海域且分布极度不均匀,这些都说明了一点:这里的空间正在膨胀。”
皮埃尔惊奇地问:“怎么,还有什么异常?”
“然后我调出来其他系统对于该区域观测的数据,通过对比该区域传出声音频率的波长,我发现这里有很多较长的波长叠加在噪音上,我当时惊呆了,您知道cmbr是什么吗?那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超过百分之三的波动!”宋群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像纽特市的时空裂缝那样?”皮埃尔惊叫道。
“我们起初当然也那样以为,但这里的振幅不如时空裂缝那样剧烈,我记得时空裂缝最高达到了百分之十的波动。这片海域的辐射更为稳定,而且在安全范围内。”宋群说,“后来我调整频率仔细听了听那里传出来的噪音,您知道那声音像什么生物吗?像——龙。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纽特市那家伙。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地方可不止是一片海洋,而是存在着陆地,一座岛屿,它的图像只是受电磁信号影响屏蔽掉了。”
控制室陷入沉默,人们都聚集过来盯着那幅图像看,由于人太挤,一些人索性到另外的终端上调出图像细看。皮埃尔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因漫长测试的疲劳而显得懒散的人们同时紧张起来,像中了魔咒似的僵在那里,只有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结界!你们有人看过《楚门的世界》吗?一部很老的电影。”有人突然惊叫起来。
“或者说是努布拉岛,纯天然的那种。”
“应该叫芝哥兰岛。”皮埃尔·科林斯说。
就是这样,芝哥兰岛的发现点燃了人们探索超自然现象的热情,古老的隐藏在海洋深处的神秘种族逐渐被无情揭露,他们的存在将不再是秘密。wasata的超自然现象研究小组很快便确定了目标,他们还发现,进入芝哥兰岛几乎等于跨越维度,所以詹姆斯·加纳迅速地找到了在这方面专长的赵渺和徐倬,当然也一并找来了关键人物陈明。
在战争的恐惧和迷茫之后,一个充满更多未知的全新时代到来了,这次人类并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