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哀鸣嚎叫,它是欢娱城,它是演艺场,却在此成为了暴力的混沌场,除了厮杀,再无半点可以呼吸的余暇。
拆卸,粉碎,在绝对的暴力下,奇迹的建筑似泥土般脆弱,黑色的镰刀扬起,在音爆中造出了一个窟窿!
飞坠的抛物线砸出了连绵的长响,这是浮空岛的痛嚎。那一道飞线翻滚在平台上,卷出了一片钢铁的尸体,就连这天上之城也倾斜了几个微度,发出了最低沉的哭吟。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一个扭曲的身影,那是一块肮脏的纯白,团在一块,只发着令人肝颤的笑鸣。
【好痛啊,你真是下得去手呀。】
那双长腿提了起来,撑在地上,像是一对杆,左摇右摆,慢慢地将这个躯体重新抬了起来,如同一块被架起的破麻袋,晃悠着,摇动着,最终鼓了起来,撑得像是一阵风,纯白的圣体不染凡尘,那是神对于暴力最不屑的嘲讽。
即墨立在那处破口前,钢铁岛屿的伤痕却没有给那抹纯白带来半点污损。那本就是神行人间的躯体,又怎会因为物理的摔打而平添伤痕?
祂在玩闹,毫无疑问,被改造的浮空岛只是游乐场,被操控的女武神只是闲暇的娱乐,祂在此只是在等待着最完美的舞伴,期待着一场绝世的玩乐。
【说实话,我挺喜欢人类的。】
祂转着身体,就像是体操运动员一样,扩胸、开腰、拉腿、展臂,窈窕的身体舒展出最健美的姿态,那颗宝石泛起了光的波澜,将奇异的紫红纹路蔓延在这具复生的躯体上。
【人类发掘着自然,探索着神秘。他们可以从一颗掉落的苹果中参悟宇宙的真理,也可以从天罚的威慑中掌握神灵的权柄。】
祂掰住了脚背,慢慢拉伸出了一个仙鹤般的角度,天空是无光的黑夜,脚下是几近崩毁的钢铁,好像这个世界早已臣服,将全部的美丽奉给那异常的【唯一】,这是不协调的,这是不自然的,这是不属于现实规则的,祂存在于此,祂君临于此,掠夺着现实的一切来满足祂的饥饿。
【哪怕是人类自己,都会研究自己本身,比如身体,为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人类都可以研究出最好的起动姿势,来达到最完美的发力。】
雪白的背脊微弓,肌肉成为了弹射的韧弦。
祂扬起了头,即墨看到了那百尺之外的微笑。
风在走,云在动,黑夜仍是一片寂寥,冷光挂在镰上,千奇百怪的剧场仍挂着危险的破口,断裂的钢筋摇晃在坠落的角度前,黄金的女武神仍倒在剧场中央,傲慢的主教还垂目在无知的混沌中,她们还在呼吸。
穹顶掀了起来,就像是一块狂暴的橡皮抹去了一切,一同消失的还有即墨,只留下半损的高台与废瓦,一朵炸痕绽裂在岛屿之上,直到这时,空气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了疼叫。
高空的寒气撞在背后,风被割裂的长鸣划开云层,月光终于打了下来,并非是乌云退去,而是即墨被推出了气层!
【就像现在这样。】
那张恶毒的笑脸顶在即墨的眼前,一只玉手贴在镰刀的中段,温柔地好似情人爱抚,但若是没有这一节刀柄,恐怕这点甜言蜜语会成为物理意义上的掏心窝子话。
只是第一击,即墨便毫无疑问地落入了被动,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他的战斗就从未有过坦途,挥洒的热血早已冰冷,堆积的伤口也早与肌理融为一体,就连延绵的苦难也同样消磨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只会在风拂雨动中唤起些许细微的响,化作一抹无言的哀悼。
紧随在这一线哀悼之后,则是愤怒的长生天。
即墨有资格愤怒,他就应该愤怒,他的愤怒延续了五万年,他的愤怒是无数人的尸骸堆积出的悲愿,他的愤怒是那个爬出培养罐的孩子对这片苦难最恶毒的诅咒!
咚!
沉响。
鼓鸣。
祂听到了雷音。
现实的一切本为祂征服,其所思所行皆为世界之福音,可那雷声却仍在宣告着惩罚的降临,竟一瞬间让祂有些发昏,分不清那究竟是即墨的心跳还是这个世界的怒吼。
祂看到了火焰,黑色的火焰,兵器的身体上勾画出了焰光的图腾,祂忽然想起了独属于即墨的崩落,那颗坠落的火红核心,那流失于历史中的权柄。
——【疾疫】,又或者说是——“炎律核心”。
祂看到了月下的镰刀,这柄杀戮了五万年的凶器此刻燃起了黑红的烈火!那是恶魂的咆哮!那是灾厄的化身!那是对崩坏最贴心的天灾!
此时此刻,这推击入天的手显得有些孱弱,甚至可笑。
夜幕再一次被撕开了,白银的月光下,一道黑色的焰星砸穿了浮空岛,将这座钢铁的天命之城砸成了破碎的废墟!坠落,坠落!如同流星般滑落!黑色的火焰就连深夜也无法遮挡那死亡的颜色,那吞没一切色彩的黑画出了一道割裂的痕!那些大地上攀附挣扎的造物们扭曲着,它们所占领的城市响起了尖利的长啸!猩红的双瞳与利爪嘶叫着,挥舞着,这些噩梦之子在大地上泼洒着恶意,却只能徒劳地看着那黑色的火焰在它们初生的城市落下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挥毫!
人类也看到了,这短短的五秒钟是科学崩溃的五秒钟,是观测到认知错乱的五秒钟!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畏天惧鸣地听着,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自己的微不足道,他们徒劳地看着那道黑色的火炎染黑了这片纯净的深夜。
这座古城迎来了它的终末,五秒钟并没有让它留下一点遗言。那座直通天际的铁塔被瞬间摧毁,本能抵御狂风暴雨的金钢被细细地碾成了碎屑,在这五秒钟内都占不到半帧,便随着那黑色的灾星一同砸落在了地面上,泛起了一片涟漪。
土地成为了海浪,翻涌的潮波撕裂了地上的一切,将这片城市盘踞的恶兽一同挤成了团饼,直到这一刻,通天的震响才撕开了每个人的耳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