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的雨还在下,砸在脸上,有些疼。
地面的石砖湿漉漉地发冷。
唯有雷声,在高高的阴云上发着疯。
一切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在神经的边缘拉长,徜徉为疼痛的麻响。
无情、暴戾,这是雷电最好的代名词,雷元素臣服着高居的神明,那是让琪亚娜恍忽的紫色,但绝不是那复杂而真挚的闪光,只有属于神明的纯粹。
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万物刍狗,天道永恒。
力量?经验?智慧?
不,这样的差距早已不是这简单的词汇可以涵盖的了。
对方是统领一国的神明,千百年来都未曾撼动过神座的至高,那绝不是所谓的天赋与努力可以跨越的鸿沟。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更像是那位褪去伪装后的舰长,皆是如山海般深远的气息。
不……还差一些。
琪亚娜抓紧了长枪。
她还是记得那位的阴影,在面对最为真实的“历史”时,哪怕连呼吸都会小心翼翼,而这无念的雷霆,却始终离那无尽的黑影差上了几分。
横空噼现的一刀,她也确实挡了下来。
她很难做到“战胜”。
她可以做到“不败”。
鸣神停下了脚步,她忽然意识到,面前并非只是硌脚的沙砾那样简单。
神明扫视着银月少女的上下,同样没有元素力的亲和,也没有神之眼的证明。
“本以为只是叛逆,没想到却又是一个新的变数。”
鸣神像下,一片沉寂。
雨落。
风起。
一片秋叶卷过。
很巧,仅仅只是阻隔了视线的一瞬。
刀闪!
所有人都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抹雷光,刺眼而颤胆,那出刀时的轰鸣早已成为了雷声的吼叫,吞没了万千声语,任何人在这一刀下只看得见那爆闪的雷芒!
每一位武士在见到这一抹神光时都只能哀叹那人与神的差距,而每一位反抗军更是让心中那份绝望的深渊再添上那一抹刀痕。
甚至没有人思考这一刀的结果,因为历史以来,从无意外。
直到他们看清了少女,那阻隔在刀锋与脖颈间纤薄而坚韧的“墙壁”。
铛啷!
有人甚至握不住刀了,任它砸在地上,激起一片错乱的响。
踏步!拔枪!突刺!
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这实在是太过凌厉的一击,可对于神明来说,这一枪,才终于让少女进入了她的视线。
这的确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战士,长枪的决意更不是麾下那些武士可以比拟的高度,还有刚才的“墙”。
空间的能力?从未听说这片星空下出现过如此诡异的魔神。
鸣神并未退后,也并没有格挡,长刀卷回,便又是一记噼砸!
紫色的长辫散为绯樱,束发的红绳被白枪的劲气刺断。
第二刀,仅仅只是斩断了长矛的白锋。
“你的名字。”
神明并不吝啬,对于优秀的武人她更是尊重。
“琪亚娜·卡斯兰娜。”
刀入鞘,身绷弓,腰似弦,腿如黄。
“第三刀。”
好似一只大手攥住了心脏,琪亚娜在看到刀身入鞘之时就立起了枪身,死死地将全身要害藏在这竖起的长矛背后!可她只来得及听到那冷漠的警告!
一道光,眼睛只来得及捕捉那崩闪的电光!
紧接着从枪身上传来的巨力几乎要将她从地上掀飞!震得少女差点咬碎牙齿!
必须降低重心!一旦失去了地面,她就只能任神鱼肉!
雷光才从视网膜中消退,可少女却发现了一件悚然的事。
那把刀,什么时候归鞘了?
暴起的雷光截断了她的疑问!拔刀的第一声也终于在耳边炸响!从此,便是雷霆瞠怒的狂潮!
拔刀!拔刀!!拔刀!!!
极致的神速与暴虐的雷电将神明与少女完全吞没,整座稻妻城都能看到那御前大典的雷光,臣民与信徒惶恐地跪伏,祈祷着神明的怒火不要降临自家那脆弱的棚屋。
神明却只是挥刀,只是盯着那脆弱又坚硬的膜壳。
永恒的阻碍必须铲除,阻隔的墙壁必须斩碎,这份刀意如此纯粹,仿佛一条早已编辑好的程序,从奔向终点。
未知的力量又如何?空间的阻隔又如何?
用刀,斩碎即可!
琪亚娜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斩击了,她已经将全部的注意顶在那枪身之上!在这狂乱的雷霆风暴之中,她就像是一叶破帆,随时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彭。
一声破响。
在这雷暴之中,很轻,很利,好像台风吹碎了玻璃。
那隔绝着雷电的空间屏障终于破碎,无情的斩击以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砸开了律者的权柄,在白银的长枪上挥砸下这最后一击!
离群的流鸟终于被雷暴卷起,无力地飞向这阴云的天空。
冬!
少女坠落于大地,律者的神装也终于崩溃,只留下一缕重伤的苍白。
稻妻,又一次回归了那雷霆下的寂静。
“你败了。”
神明的言语依旧冰冷,如同这天空的落雨。
同样,也有很多眼睛看到了这冰冷的结果。
“回去报告吧,【新生儿】败了。”
那人放下了望远镜,却发现身后没有传来答应,他有些疑惑,回过头,却发现自己的下属正傻傻地抬着头。
“还愣着干嘛?”
“不……大人……”
下属指着天空,手指打着颤:
“天、天上……”
轰!!!————
又是一声雷霆震怒,撕开了稻妻的天空!
稻妻的每个人,都看到了云层之上的巨物!
那是什么?
饶是见多识广的愚人众,此刻也无法确认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枫丹的浮空艇?
不,倘若真能建造如此巨大的战舰,这片大地早已成为了同一个国家的从属?
还是未知的生灵?古代遗留的魔种?
仰望、恐慌、奔逃,这几乎上演在稻妻城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一道狂躁的雷霆压遍了这片岛屿之城!
那是怎样的一道狂雷啊!血红,如同坠落天空的龙兽,咆孝着愤怒与仇恨!
那绝不是稻妻的雷霆,也绝不是鸣神的雷霆。
幕府军后退了。
反抗军后退了。
就连鸣神也后退了一步。
一道深痕分割了神明与少女,仿佛一面镜子,镜子的那一头,却是另一个影子。
那里的“鸣神”身着血红的甲胃,一对长角顶在她的额头。
彷若鬼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