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瞀症,简单来说,那就是神智昏乱、下不来床了。
不过昏瞀症并不致死,只是长期的昏瞀,会给一个人的精气神带去巨大的改变,当然这个改变是相当负面的。一般没有缘由的昏瞀症,那就是心思郁结。
陶醉看着疏阔旷达之人,什么样的朋友会得昏瞀症啊?
“其实这个人,亦安你也认识。”陶醉犹豫片刻,到底选择坦白。程晋不是没有城府之人,如果他不坦白,这个忙对方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程晋一愣:“我也认识?”
“他叫安幼舆,曾与你在五夫寨有过一面之缘。”
安幼舆?哦,那个被抢上山差点当了压寨郎君的嫩皮书生啊,程晋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他怎么会得昏瞀症呢?”下山时还好好的呢。
陶醉面皮薄,有些不好开口,但话说到一半,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遂道:“实不相瞒,上次同你说的那个朋友,其实……就是在下。”
说实在话,程晋对别人的儿女私情是不大感兴趣的,但……“陶兄,你是不是喜欢花姑子姑娘啊?”
陶醉闻言,瞬间就僵在原地,红意从耳根子延伸到了头发根里。
程晋:这么纯情的妖吗?不是说妖都非常解放天性?
“程兄你……莫要胡说,她只是我妹妹而已。”
这跟欲盖弥彰有什么区别?妹妹也可以是青梅竹马啊,不过既然对方否认,程晋也不会没眼色到跟人刨根问底:“哦,冒昧了。”
陶醉:……超想拔腿就走.jpg。
缓了好一会儿,等红意褪去,陶醉才开口:“当日我同你喝酒完,便去了花家。花老爷也不同意女儿嫁给安幼舆,便禁了花姑子的足,让她好好在家修身养性,却未料那安生早已情系……于她,久寻不到她人后,回家便发了癔症,这会儿病症越来越严重,已经连东西都吃不下了。”
“哈?”这是什么迷幻操作?
“所以,你来找我求卦,就是为这?”就这,就这?城隍爷听了,怕不得把他从城隍庙撵出来吧?
陶醉也觉得这事儿听着荒谬,但安生于花家有恩,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简单啊,解铃换需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即便是往观音菩萨庙求也没用啊,城隍庙也不管这等姻缘。”毕竟也掌着城隍副印,最近程晋也读了不少吕庙祝捎过来的书,多是有关非科学存在和自持己心的。
“可若是如此,那……前头做的,就都白费了。”
程晋抬头看人,直把人看得满脸疑惑,这才开口:“陶兄你看着挺聪明的一人,怎么就拐不过弯来呢,恩德是恩德,感情是感情,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若是天底下报恩的都要以身相许,那仗剑行走江湖的侠客,岂非要讨上一百房妻子了?”
陶醉:“……”
“那安生要追求姑娘,自然是人之常情,但以病相胁,未免太过。如果你实在不想两人相见,那你就托人告诉安生,没有一个姑娘会想嫁给一个病秧子,你信不信,他隔天就能多吃两碗饭?”
陶醉:……两碗饭应该不至于。
陶醉是飘着离开汤溪县的,其实他从前也是人,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才变成了妖,他原以为自己是很懂人的,但……现在的人路子这么野的吗?www.
他是不是当妖太久,真的已经失去了人性?
但不管怎么样,陶醉真就鬼使神差用花姑子的笔迹写了一封信送去安家。他送完之后,只觉得荒谬,然而第二天他隐身去安家,却发现安生竟真的已经下床吃饭了!
不仅如此,安生还开始奋发图强,回到府城的书院开始认真读书了。
陶醉给花家送信后,再次来到了汤溪县衙。
“如何?”
陶醉提了一壶上好的梨花白过来道谢,这是他前些年埋在竹林里的,自己都不舍得喝,酒塞刚一打开,一股清冽的酒香便飘散了开来。
“成了,此事多谢程兄了。”
程晋今日处理了一天的鸡毛蒜皮事,师爷最近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剩他一个人搞事业,这会儿头昏脑胀,正适合喝上一两酒。
“好酒啊,这上好的酒,怎么能没有下酒菜呢!”程晋转头冲后院喊,“阿从,我记得今天有烤鸡,还有前些日子卤好的豆干和藕片,快上上来!”
说起来,到了古代程晋最初非常馋肉,后来有条件了,就变成了特别馋牛肉。但牛在古代,是家养劳动力,不在平常人的食谱之上,甚至私自宰杀耕牛,还要吃牢饭的。
只有等牛病了或者老了,才会被宰杀买卖,但……老黄牛的肉吧,程晋只能讲纤维感太强了。
想到这里,程晋有些想念现代和牛的味道。
“少爷,烤鸡还要小半柱香才能出炉。”阿从是个平平无奇的厨艺小天才,就这几天功夫,他已经摸清了小土烤炉的使用方法,从烤小桃酥到烤鸡,那是样样不失手。
“也行,等下我自己去取就行,你快吃饭去吧。”
阿从忙笑着应下:“好嘞,那少爷您和陶公子慢用。”
京城鹤祥斋的卤味非常出名,后来阿从知道少爷喜欢吃,自己就钻研出了一个秘方,香而不柴,酥而不烂,滋味那是一绝。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陶醉点头:“风味独特,是婺州没有的味道。”
程晋便同人开玩笑:“婺州味道,煨火腿味吗?”
“……”这话,正经人陶醉是接不下去的,于是只能碰杯喝酒。
程晋虽是官场中人,身上却没有那股端着的架子,陶醉因为过往原因其实并不喜欢当官的,但同程亦安喝酒,是一件非常有趣又闲适的事情。
“你这个模样,倒是又与那日在监斩台上完全不像了。”
程晋摆了摆手:“那是工作状态,私底下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当然了,比不得陶兄山水之间来得自在。”
陶醉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原本是觉得这样也不错,但最近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些烦躁。”
程县令一听,当即眼睛一亮,道:“烦躁啊,我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俗话说得好,知道别人比自己更烦躁,心里就会平顺很多。”程晋放下酒杯,道,“左右你无事时,可以来汤溪衙门兼职啊,现在衙门人少闲事多,多听听人间的烟火声音,说不定你就心定了呢。”
陶醉:“……哪里的俗话,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不重要。”程县令拍着桌子道,好险拍下去的时候收了劲,否则桌子就不保了。
陶醉到底是个软和人,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好,我会来的。”
一听人真答应了,程县令笑得愈发真挚,喝了酒站起来便道:“烤鸡快好了,你等我去取来。”
陶醉颔首。
衙门的院子造得很大,厨房就造得偏后头,陶醉见程亦安久去不归,刚要站起来去找找人,就看到对方的石椅上跳上来一只幼猫。
猫猫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俊俏小少年。
“你怎么会在衙门里?”潘小安一双猫眼骨碌碌地看着陶醉,妄图将人看出朵妖气花来,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一点儿妖气来。
陶醉闻言微微皱了眉头:“妖不能轻易在人前变幻,这里是县衙。”
“你居然对我是妖一点儿也不惊讶,你居然真是妖!说,你处心积虑接近程晋,到底居心何在!”
陶醉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我确实是妖,但我对程亦安并无恶意。”
“你说没有恶意就没有恶意啊,我凭什么信你!”
陶醉性子好,但并不意味着好欺负,闻言便反唇相讥:“那你呢,金华猫惯来喜好蛊惑人,你在县衙,又为何事?你这般轻易变幻,若是被人看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你这是污蔑!是他想留下来吗!不是,一切都是报恩的错!
“你管我,反正我现在是签了契约的典狱官,本喵劝你还是少来汤溪,你以为县衙就只有我一只妖吗?”哼哼,说出来吓死你,全婺州恐怕都寻不到比黑大人更强的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陶醉原是人,后来才成的竹妖,他从不杀生,修炼也以清修为主,故而身上妖气才很浅淡,寻常道士都发现不了他的身份。
但他身上妖气浅,并不代表对妖气不敏锐,相反他对妖气非常敏感,衙门里有妖气,但那时属于金华猫的,甚至还有鬼气,这也是他为何答应留下来的原因。
“什么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咯,所以我劝你啊,早点回家。”猫猫发誓,他这绝对是过来人的经验啊,不然等到有了恩德因果,那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陶醉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他原先还没注意到,现在一想,这汤溪县衙似乎确实有些蹊跷。
程晋端着香喷喷的烤鸡过来,就看到了一脸愁眉不展的县衙新劳力:“这是怎么了?”然后转头看潘猫猫,“还有你,无故旷工一整天,罚俸一两!”
猫猫:辣鸡县令,我这一腔告诫,终究是错付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捉虫潘猫猫: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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