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你没事吧？”

    叶凡的状态令人担忧，那方才还威震天下、震古烁今的天帝，此刻竟如风中残烛，一吹便会熄灭。

    “没事。”叶凡笑了笑，他略微擦拭嘴角，抹去鲜血，“我这个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一路走来，我有几天是能完好无损的？早已习惯了。”

    这样的说法，让担心者讪讪，这是个不好深入的话题。

    外人的眼中，所谓天帝神秘莫测，一身实力震古烁今，多半会认为其拥有怎样辉煌灿烂的过去，定然是那种一己之力便打遍天上地下无敌手，崛起路上盖压了整个时代、世界的逆天猛人。

    但，真正知情者明白，叶天帝的过往是不能探究的，越是知情者越是如此，因为那越是跟“苦叶派”息息相关，当年也是那沾过“圣血馒头”的人！

    叶凡……他太难了。

    人前光辉灿烂，人后毒打无数，偏偏一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试图骗过那些跟“邪祖”过不去的猛人，当真相曝光的时候才明白，那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特么的所有人都在演他！

    这太可气了——苦叶派那群人，他们不止杀人，还诛心啊！

    当叶凡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回想自己当年是如何费尽心思的“斗智斗勇”，再一想那些苦叶派就站在幕后眉飞色舞的看着叶凡上蹿下跳的表演……

    那一瞬间，叶凡的脸都是红的，像是煮熟的大虾，七窍更是冒烟……都是被气的！

    同时，难言的尴尬席卷内心的世界，脚趾抠地，恨不得将自己给埋了。

    特么的，敢情他叶凡所有的表演，所有的打肿脸充胖子，全都看在你们这群王八蛋眼里？

    耍猴耍猴……他叶某人成猴了？！

    那些予取予求的各种资源，倾情奉献的各种指点，还以为是苦叶派中一个个高手的好为人师，心地善良……原来特么的是心虚之下对受害者的补偿？！

    艹！

    一个个的，干的是人事吗！

    有这样“精彩”的人生，刻骨铭心，也难怪能自信不会腐朽，自信即使自己的生命层次踏入到无上的领域中，纵然天长日久，也不会淡漠了情感，苍白了内心。

    因为，只需要略微回顾、重温，那心态就会逐渐炸裂，整个人也都会红温，恨不得重演历史，重塑过去，大喊一声——

    “我要重来！再来一局！”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被苦，我一定能反杀了那群丧尽天良的混蛋！”

    什么精神内耗。

    什么玉玉症。

    全都妥妥的给治好。

    这就是姜魔祖姜大夫撰写的药方，在叶凡身上试药的结果，每一个苦叶派的成员都是药材，为这一副能治愈无上超脱强者心病的猛药都贡献了一份力。

    这样的事情，天知地知，苦叶派成员人尽皆知。

    此时此刻，当叶凡将话题跟过去联系到一起，顿时间几个因为担心他而靠拢过来的生灵便顾左右而言他了，不敢再揭其伤疤。

    他们讪讪的笑着，拿出各类宝药灵丹，为叶凡的恢复尽一份力。

    “嗷嗷嗷……”

    没过太久，中气十足的惨叫声连绵，由远而近，一条大狗，一个胖子，他们若流星划过天穹，就那么横穿过亿万诸天，砸穿无尽时空，最终撞破天庭，狠狠的摔在这里。

    “要死了要死了！”

    大黑狗惨叫，它一身狗毛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狗眼中带着惊悚，龇牙咧嘴的，“原始天帝……这厮不讲武德，太特么野蛮了！”

    “一看就知道，这是从大荒里走出来的……”

    它为掩护叶凡撤退，对上了原始天帝，这是曾经与荒天帝激战过，甚至杀了荒天帝一次、将之粉身碎骨的盖世猛人！

    这一战下来，大黑狗血战原始天帝，头都要被打爆了……甚至要不是它溜的快，加上它的各种靠山很硬、很扎实，打狗还要看主人……或许这一战它都没办法活着回来。

    霸主、始祖、天帝、魔祖……大黑天王自己的实力不行，但它的各种关系是真的硬，哪个阵营中都有至强者庇护，让原始天帝多少要顾忌三分。

    毕竟，杀狗容易，某些人杀他……也不是很难。

    出来混，要讲势力！要讲背景！要讲人情世故！

    除非能跟三世铜棺的主人一样，那么能打，那时情况才会有所不同，会是别人照顾你的心态，考虑你的想法，对你讲究人情世故。

    当然，前提也是没有血海深仇、滔天因果……不然，那也是舍得一身剐，能把冥皇拉下马。

    “灵宝天尊疯了……”

    段德呐呐道，长吁短叹，摸着自己全身上下，一个又一个冒着血、前后贯穿的窟窿眼，绝世的剑意不散，伴着剑气，噗嗤噗嗤的喷着血，胖脸上欲哭无泪。

    “上来就跟我玩命……”

    “我不就是当年一时冲动，将养尸、结轮回印的法门遍传人间，让后来者效仿，导致影响深远了一点点吗？”

    “不就是灵宝你少年时候被尸祸波及，刻骨铭心，自此发誓跟尸祸誓不两立吗？”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到今天还走不出这个心结吗？”

    “不能放下过去，怎能迎接明天，迎接新生，迎接美好的未来？”

    段德唉声叹气，而后脸一转，嚎唠着，“叶凡！叶天帝！老叶！”

    “这个时代，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再待下去，指不定哪天我就真的被灵宝给劈成亿万份，挫骨扬灰了！”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挖……去考古？！”

    这引来了天帝的回应，“很快！”

    天帝叹息，“这一次的行动……虽然不尽如人意，但终究是打掉了魔道中如今最神秘的人物，除去了一个隐患。”

    “虽然因此付出了不轻的代价，却也值得。”

    “少了这份掣肘，我们的行动会顺利许多，轻松许多，大梦诸世，唾手可得！”

    叶凡说道。

    这番话，让一胖一狗同时一愣，不过他们掩饰的很好，毕竟作为常年坑人的两个家伙，一肚子坏水，演技还是要靠谱的。

    他们仿佛若无其事，只是眸光深邃了三分，“老叶你说的不错，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我们……”

    “对了，你可得记得，上路之前，你要把许诺我的好处给了啊！”大黑狗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亲兄弟，明算账！”

    “好人不差饿狗！”

    “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叶凡微笑，让大黑狗也跟着笑了，咧开血盆大嘴，“我就知道，老叶你是个好人！”

    一旁，段德也跟着笑，不过笑容之下掩藏了惊悚。

    他默默的闭上了眼，再睁开，仿佛无事发生，脸上浮现好奇色彩，“天帝，你力拼道德天王，这一战惊天动地，整个世间、时代，都化作了你手中的兵器，去激战强敌，最终险胜。”

    “这太不可思议了……毕竟，你可以算是凌驾在祭道之上的生灵重修，逆天至极，得是怎样的人物，才能在同样的境界中与你争锋？”

    “道德天王的跟脚，那真实的身份……你洞悉了吗？”

    段德似乎是纯粹的好奇，这一战太过凶险，世间强者有目共睹，强如天帝都几乎濒临永寂！

    好在其最终自绝境中杀出，接续了若存若亡的痕迹，接续了因果的断路，而他的敌人，那深不可测的道德天王，却在轻叹声中，伴着旧世的墓碑消散、凋零。

    “我自是洞悉了……”叶凡肃穆了，“那个人虽神秘至极，但在这一战里，我与他极尽交锋，力量对决，信念碰撞，自然有所洞彻。”

    “一个亡魂，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幽灵，徘徊在此世间，被姜魔祖所点化，吸纳入魔道中……”

    叶凡绘声绘色的讲述，“冥皇，你也是修轮回的，你应该懂吧？”

    “？？？”段德一愣，他懂什么？

    “你们这条路的，修成功了，是尸身通灵，再活一世。”

    “修失败了，那就是成了尸祸！”

    “这世间，最大的轮回印是什么，我等皆已知晓，属于世间，这是成功的案例。”

    “那，在这成功之外，失败的案例呢？也有！”

    叶凡郑重道，“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诡异不祥的兴风作浪，可不就是高原主人的尸祸？”

    “只不过在这里，我对上的是旧世的尸祸！”

    他言之凿凿，仿佛真的如此。

    很合理的好不好？

    毕竟，连轮回路的创造者，在这条路上都能走出问题，轮回的路收不了他，死不干净，最终反而成了大祸。

    那么，在这大祸的名单中再多上一两个重量级的成员，也……很正常嘛！

    天知道。

    那一个又一个被不断重启、毁灭、祭掉的旧世中，会不会哪一次就出了问题，死去的时候不仅有“轮回印”，更有怨念，成为尸祸？

    ‘我信你个鬼……’

    黑皇与冥皇的心中同时泛起涟漪，荡漾不止。

    不过，他们不管心中如何作想，脸上都是一片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难怪，最后时刻，他会演绎一面碑，一面旧世之碑，与你激战……”

    “原来，这是属于他天成的神通！”

    “他是不散的念，是不甘的怨，是属于旧世的尸祸……”

    段德一拍手掌，“我明白了，都明白了……”

    “难怪，他会热心参与，让此世通灵，诞下神胎……这是一种共鸣，希望见到同类的传承。”

    “也难怪，他对轮回念念不忘，既是破坏者，又在极尽对决时演绎而出……因为他受其所害，可也被其所成！”

    段德感叹，“旧世的覆灭，是因为三世铜棺主人的尸祸所致，是轮回的悲剧……但也是因为轮回，让悲剧中留下了不甘的怨念，成为了新的尸祸……”

    “所以，他深入轮回，所以，他了解牺牲……”

    “所以，他的实力惊天动地，能与叶凡你在同境界中激战至此，几乎不分上下。”

    他很贴心，整理逻辑，让叶凡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盖棺定论。

    “可怜，可叹。”大黑狗开口，“可惜，我们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是将他的遗愿背负，前往旧世，大梦诸世，改变一场场悲剧。”

    它决口不提什么攫取一个个旧世的轮回印，将之以叶天帝为金丹，在其上刻印，修成无上道果。

    “或许，在那时，一切的牺牲与悲剧都可挽回，告慰这个哀伤的生灵。”

    段德接口道。

    他与黑皇一唱一和，同情之色溢于言表。

    叶凡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一战，我负伤不浅，需要休养……同时，一些计划需要调整与新增。”他说道，“旧世痕迹我已掌握，但旧世的变故也必须重视。”

    “我要打造一方梦幻仙土，应对旧世的大坑……必要时，我叶凡当以身填坑！”

    这一刻，叶凡的脸上尽是绚烂光彩，那种无私的信念，那种牺牲的精神，那种高尚的品德……炫的一人一狗都要睁不开眼了！

    段德与黑皇暗中对视。

    以身填坑？

    这是叶凡？

    这就不是叶凡！

    以身填坑的事情，叶凡不是没有做过。

    但哪一次，不是被“填坑”？

    苦叶派重拳出击，魔祖运筹帷幄，各路高手默契配合，才将叶凡给填进大坑中，顺带着再埋好土，踩上两脚。

    邪主……邪祖……这些叶凡的“曾用名”都是怎么来的？

    背后都是叶凡的血泪抗争啊！

    曾经那个少年，那位被苦的天帝，谈填坑而变色，今朝会变成主动填坑的人吗？！

    自讨苦吃？

    ‘问题越来越大了……’

    黑皇与段德眼神交错，心有灵犀。

    他们的心中都在颤栗。

    ‘荒天帝，道统破灭……’

    ‘叶天帝，生死不明……’

    ‘但都被伪装，仿佛他们的道统，他们的意志，始终长存，始终不灭……’

    他们的心在颤，在惊悚。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荒天帝的天庭被伪装，映照在外，不过是虚假的壳。

    叶天帝的本人更是遇害，极尽一战后，这回来的都是什么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他们看不清，看不明，只能姑且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