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露出鱼肚白，空气中尚且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明月就带着绿芜出门去了。

    丞相府坐落在住满达官贵人的内城，现在陆云起还只是朝堂新贵，所住的宅院是在外城，从外城到内城便是坐马车，也得耗费好些时间。

    如今明月虽然是上门看云舒，可也有代表陆云起拜访之意，自然是得备上些许礼物。

    不过为了不让陆云起背上丞相一党的名头，明月带的都是些十分朴素无华的礼物，譬如自家铺子里的布料、特色信笺等。

    随着马蹄声踢哒踢哒的响起，马车缓缓地行至城中，整个京城的热闹也传入了明月的耳中。

    明月抬手半卷帘子，只见外面街道上已然是车水马龙，各类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百姓脸上皆是带着三分笑，好一幅盛世之景，果真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京都城。

    只不过…明月脸上的笑意略微淡了淡。

    只不过这街上来往的都是男子罢了。

    这倒是让在临安县呆惯了的绿芜，忍不住问道：“小姐，怎得京城的女子都不出门的么？这要是在临安县，这会儿可有不少女子出门用早食。”

    是了，随着陆家铺子招收女子做工后，大家发现女子做活认真仔细，手脚又利索得很，临安县的其他铺子也开始招收女子干活了。

    于是那些寻常百姓家里做饭洗衣的人，就变成了男女混合着来，毕竟女子也着实忙碌。

    有时早晨懒散得很，大家便会在外面觅食，反正现在的日子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这就导致了在临安县中，不论是早中晚，街道上处处都可见各种年纪的女子。

    “且等着吧，总有一天……”明月放下马车窗帘子，并未将话说下去。

    绿芜收回目光，小声地叨叨了一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是啊，在临安县看惯了女人也是人，自然就不习惯京都的女人只是宠物了。

    明月没再说话，只闭上眼睛小憩。

    没多时，就听到车夫在外喊道：“小姐，已经到了丞相府了。”

    明月睁开眸子后，眼中还有几分朦胧之色。

    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她也实在是有些累了，今日又起得早了些，难免困乏。

    明月摇摇头让脑子清醒了些，这才让绿芜前去敲门。

    待丞相府的下人禀告过后，明月主仆二人被请进了府中。

    丞相夫人得知明月的身份后，更是亲自出来接待了明月。

    丞相夫人是极为温婉的女人，周身的气质也让人感觉很舒服。

    此时她命丫鬟奉上点心，一脸愧疚的说：“真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在永宁寺外纵马，这次多亏了云舒舍身相救，不然那匹烈马肯定会撞到我，我这身老骨头怕是都得散架了。”

    明月目光坦然，不疾不徐地说：“这也是您和云舒之间的缘分，夫人没事就好。只是昨日家里人知道这事后，心里都很是担心云舒这丫头。我今儿个来，其实也是想看看那丫头究竟如何了，要是情况好的话还是把人带回家养着，也好安安家里人的心。”

    丞相夫人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云舒的腿被撞伤了，怕是不好移动，还是等她好些了，我再命人送她回家吧？”

    明月顿了顿才道：“那是自然。”

    随后二人来到了陆云舒所住的院落，才刚刚行至院子门口处，就见得一名年轻男子从内满脸通红的走了出来。

    这男子很明显心不在焉，眼睛都还眼巴巴地望着屋内呢，脚下却在不停地往外走着。

    要不是明月躲闪得及时，准会跟他撞个满怀。

    “阿禹？你怎会在此处？”丞相夫人见着儿子也是一脸惊讶。

    贺禹被母亲的声音惊醒了神来，待看到母亲和一陌生女子后，脸上的红晕总算是消了几分。

    “云舒姑娘救了母亲，我便想着再亲口谢谢她，这才……”贺禹解释完后，又看向明月：“不知这位小姐是？”

    “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这般胡闹？”丞相夫人板着脸斥责了儿子，这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明月笑了笑：“陆小姐莫怪，阿禹也是赤子心肠，这才失礼了。”

    随后她又对儿子道：“阿禹，还不快快跟陆小姐赔不是，她是云舒姑娘的姐姐。”

    明月这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贺禹就红着一张脸，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姐”。

    这下子莫说是明月了，便是丞相夫人也发现了问题。

    丞相夫人三言两语把丢人现眼的儿子给打发了下去，这才有些尴尬地对明月说：“陆小姐，你先进去和云舒说说话吧，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明月哪能不知她是要去跟贺禹说话，只故作不知的颔首：“您请随意。”

    待丞相夫人离开后，明月推开门总算是见着了……同样脸色绯红的陆云舒。

    “醒醒神了，”明月轻咳一声，提醒道：“贺公子已经走远了。”

    陆云舒见着姐姐后，果真很是高兴，只是听得她的话中之意后，霎时连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姐姐不要笑话我。”陆云舒皱了皱鼻头，嗔怪道。

    明月在床沿上坐下，语气随意：“说吧，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陆云舒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姐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昨日在永宁寺，我见着他后便满心欢喜，得知救的人是他娘后，更觉得这是缘分使然。”

    “哦，原来是见色起意啊。”明月恍然大悟，不过又提出疑问：“但是添味，扶济他们长得也不差啊，你整日里见着他们的模样，怎得就把这寻常的贺公子看进眼中了？”

    “那哪能一样啊？在我心里添味哥哥和扶济哥哥都和哥哥一样，但是贺公子不同，我一见他便觉得心生欢喜。而且，”陆云舒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我们需要丞相府的势力，姐姐，你想做的事情太大了，哥哥的权利还是太小了，但是丞相府少夫人的重量不一样。”

    明月猛地抬眸看她，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明月语气生硬地说：“云舒，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陆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永远是自由的。”

    陆云舒移开了眸子：“我不觉得委屈，本来我就对贺公子有些喜欢，这事只能说是一石二鸟。”

    明月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可我没有教过你，去利用别人的感情达成目的。陆云舒，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该有个分寸才是。”

    明月的语气太重了些，陆云舒忍不住咬住了唇瓣，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出一声：“我愿意，我愿意被云舒姑娘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