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等修仙的世界中，实力才是自保的本钱。

    此时的明月沉在崖底，化作一颗七彩石正在吸取着日之精华，随着一缕缕天地灵气入体，她周身的光彩也越发绚烂多姿，连那被鞭打过后的痛楚也轻了几分。

    远远的望过去，只见那水中泛起了五光十色的光芒，极为动人心魄。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巨大的水流冲下来，将水面上的光芒砸得稀碎，使人不注意看的话，还只觉得那是水流反射出的波光粼粼。

    而晏卿一到断魂崖顶，就见着了崖底散发的七彩之光，心神霎时就松懈了下来，连紧绷的脸色都缓了缓。

    他就知道，像彩月这般单纯的小妖，根本就不会生出逃走的念头，原来她是化为原形了。

    想当初他在那座无名山初见彩月时，她也如此刻一般闪烁着七彩光芒。

    只是那时的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按照轮回镜的指引，将救世主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将那颗懵懂无知的石子，给带回了逐鹿峰，并且收为了座下唯一的弟子。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付出了诸多心血，将那颗白纸般的石子变得乖巧惹人疼时，轮回镜却告知他，石子天生无心无情，若是不好好引诱感化，她不会为了苍生献身。

    一边只是徒弟，一边却是万物，他别无选择。

    即便许多次在见着小妖怪的眼泪后，他心里都曾泛起淡淡的悔意，他也有想过就此收手。

    可是小妖怪到底比不上苍生。

    怪只怪，她是女娲石。

    女娲石注定要以魂救世。

    晏卿闭了闭眼，收回了思绪。

    他施法微微抬手间，崖底的七彩石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而明月也从修炼中醒过了神来。

    其实妖怪和人类的修行方式，本质上就不相同。

    当初彩月只在山上随意生长，便能突破境界限制引来天雷劫，便足以道明妖族是被天道厚爱的种群。

    更何况彩月还不是一般的妖怪，她是这世上唯一被遗落下来的女娲石。

    所以明月便猜想，彩月其实压根儿就不需要学习人类的术法，毕竟种族都不一样嘛！

    如今一试，果不其然。

    吸收日月之精华，可比彩月学习人类术法，境界提升的快得多，而且体内灵气还更加纯粹干净。

    如此说来，先前废除了那些修为对明月来说，还反倒是一件好事了。

    当然，账不是这么算的。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该压在她的身上。

    明月从晏卿的手心挣脱，顷刻间化作了人形。

    小妖怪的模样生得极为无辜，略带点婴儿肥的脸，眸子似水洗一般清澈，因还受着伤她的唇色极淡，就连往日红润的脸颊都显得苍白了，白衣黑发，便更加生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本来想问罪的晏卿神色一僵，心里莫名地生出丝丝缕缕愧疚来。

    “师尊，你是来带我回去的么？”明月学着彩月不谙世事的性子，眨巴眨巴眸子说出天真的话。

    晏卿唇角轻抿，片刻后才道：“这次的事情还未解决，你先在此地乖乖呆着，等师尊找到证据……”

    “又是找证据，上次的事情你也这么说，明明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怎得所有人都来怪我？”明月声音里带着委屈，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晏卿袖子里的手指微动，一瞬间竟然想要抚上她的眉眼，想要告诉她不怪她，不是她的错。

    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理智来。

    生为无心无情的女娲石，就是她最大的错。

    他的声音徒然地生硬了几分：“凤鸣山只有你一只妖，不论是秘境的同门遇险还是那几支燃情香上，都留有一股子妖气，也怪不得大家会怀疑你。”

    “师尊也这般觉得么？”明月泪眼朦胧地望向他，再次追问：“师尊是不是也从来不信我？既然这样，为何不将我逐出凤鸣山？反正，反正我已经被废除了修为，又有这些罪名在身，留在山中也只会被人人厌弃。”

    听到她这般话语，晏卿的心里泛起了细碎的疼来。

    不过晏卿并未多想，便是养只阿猫阿狗养得久了，也会生出几分感情，更何况彩月还是个那般讨人喜欢的小妖怪。

    晏卿深深地凝她一眼：“师尊信了你又如何？这凤鸣山又不是师尊的一言堂。还有，出山这种话你不必再说，便是为师答应了，严律峰的人也不会答应。”

    明月沉默了一息，才缓慢地看着他问：“那师尊是来看我受罚的么？”

    晏卿眉心微拧，眉目间那颗红痣都扭曲了一瞬。

    可是看着小妖怪的眸子，晏卿硬是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在此处好好反思。”留下这句话，晏卿拂袖而去。

    明月眼神晦暗地看着他的背影，蓦地勾了勾嘴角。

    *

    回到逐鹿峰的晏卿，心中并不平静。

    上次那小妖怪便是被废除了修为，也还笑得一脸明朗的安慰他，说她不疼，说等事情真相大白了，她再重新修炼就好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他越发的相信轮回镜的预言，也就只有无心无情之人才会这般不在意外物，概因外物根本就进不了她的心门。

    不然哪个修士会在失去修为后，还能笑得出来的？

    可是这次的见面，让他明显的察觉到了小妖怪的变化，她开始在意别人的声音，她开始惧怕被人厌弃，她甚至想要离开凤鸣山，离开他这个师尊。

    明明这是好事，证明小妖怪开始长心了，可是晏卿心里却总是很烦躁。

    晏卿忍着不耐打开了轮回镜，便见着镜中显现出一句指引来。

    ［让石妖自愿给予你她的心脏，然后便可拘住她的神魂，用以补天之漏洞。］

    彩月的心脏？

    晏卿的眸子震了震，一时间竟然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轮回镜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物，有通古今、预言警世的能力。

    他是被轮回镜选中的掌管者，便也有着拯救苍生的责任。

    所以……

    晏卿眼中藏着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袖子里捏紧的手掌慢慢松开，又缓缓地收拢。

    他不能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