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那是你的宿命。”
那位被彩月第一眼见着的人类，那个被彩月当做父亲一样敬仰敬重的师尊，冷着脸如是回复道。
“所以，大家说的都是真的，是师尊在秘境里陷害我，是师尊在我屋里放了燃情香，是……”明月的声音蓦地哽咽了起来，苍白的脸颊更添了几分孱弱。
她伸手去拉晏卿的袖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师尊，我，我可以改的。”
她没有做的不好，她反而是做的太好了，才会让他心里这般受折磨，才会让他不忍心下手。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把她当做轮回镜选中的倒霉蛋而已。
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开始在意她，在意这个一时兴起收来的徒弟，在意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妖怪。
晏卿撇开了眸子，重重地拂开了她的手，可心口却是传来了一阵钝痛，藏在袖子里的手背上起了数条青筋。
明明是数百人的逐鹿峰，此时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即便那些弟子们听到彩月这些话，再看到晏卿尊主不否认，心里早就炸响了惊雷，可此时谁都不敢出声，仿佛会惊扰了什么。
而如觅香之流的几位峰主，则是有些难堪和愧疚，总有种一群大人联合起来欺负无知小妖怪的感觉。
至于沈莹等人的心情那就更加复杂了，一面是心疼彩月这个小师妹，一面又开始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了。
“师尊，我可以当那些事情都没发生的。”明月用手背匆忙地擦了擦眼泪，又仰起脸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来：“还有，我不怕疼，我也不要来世了，我愿意用神魂补天，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
和彩月交好的几个亲传弟子闻言，心头俱是忍不住添了几分涩意。
沈莹还偏过头去抹了一把泪，在看到边上的外门弟子眼中的茫然时，她心里一下子就涌上了不平。
彩月只是个初修得人形的小妖怪，她一片赤诚之心，她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偏偏是她？
想到彩月在发现她受伤时，会体贴地去替她拿灵药，会心疼的替她包扎，会甜甜的说大师姐最好了，她是真将彩月当做了小妹妹的，沈莹心里腾地生出一股子火气来。
再见着晏卿尊主一言不发，面若冰霜的模样，沈莹终究是忍不住上前两步，握住了明月的胳膊，高声道：“彩月，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该低声下气的人也不是你，将来这个世道还要靠你去拯救，你于苍生万物皆有恩情，不论是谁都不应该这般折辱你。”
沈莹这一动，仿佛是给了其他人信号。
其他的亲传弟子皆是站在了明月的身侧，个个粗着嗓门安慰道：
“对，彩月，所有人都该感谢你，都该求着你去救世，而不是为了那莫须有的预言去害你，我们比那轮回镜更加了解你的人品。”
“就是，那面镜子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么长的时间了，估计早就坏掉了，我们不要把它的话放在心上，不论如何师兄都陪着你。”
“还有我，彩月，师姐也陪着你，凤鸣山可没有乱罚人的规矩。”
“还有我……”
“还有我……”
看着一张张充满着朝气的脸庞，明月越发的理解彩月的选择。
纵使这世间有阴影之处，可彩月看到的更多是光明和美好。
她那般眷恋着这个世间，也喜爱着这些师兄师姐们，又怎么会不愿意以身补天呢？
那只用了万年时光才化作人形的小妖怪啊，明明有着世间最柔软的心肠，却被恶意揣测陷害，成为了轮回镜达到目的的手段。
“莹姐姐，厉哥哥，赟哥哥……你们，”明月到底是没忍住，扑进了沈莹的怀中哭了个痛快，边哭边抽泣道：“我不是无心无情，我会救你们的，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沈莹拍着她的肩膀，语气又轻又温柔：“莹姐姐知道，彩月一直都是心肠最好的小妖怪。”
其他弟子亦是湿了眼眶，想到彩月甚至都不能拥有轮回，他们便觉得心酸至极。
而一旁的几位峰主也面露叹息，终究是说不出什么责怪弟子的话来。
毕竟说到底，这个事情还是晏卿做的不地道。
要让小妖怪长出心的方法有很多，为何要选择折磨她，侮辱她的那种呢？
面对着所有人质疑和不赞同的目光，晏卿僵住了身子，同时也垂下了眸子。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么？
他忍不住看向了小妖怪，却见着她躲开了他的眸子，心霎时就是一沉。
待几位峰主将那些外门弟子都打发走了，又把沈莹等人劝下去后，整个逐鹿峰就只剩下六位峰主与晏卿还有明月了。
觅香走到明月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彩月，你也别怪你师尊，他就是一时想岔了，而且轮回镜的预言……”
晏卿冷声打断她：“觅香，这是我逐鹿峰的事。”
本来还想充当和事佬的觅香闻言，顿时就失了兴趣，也懒得热脸贴人冷屁股。
觅香后退两步：“行行行，我不管了，你晏卿尊主想如何便如何。”
其他峰主见状，自然也不想再步觅香的前车之鉴，个个都保持缄默不言，只把话语权交给这对师徒。
可偏偏晏卿此时只觉得无法面对明月，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垂着眸子跟着沉默。
最后还是明月开口，惊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想离开凤鸣山，请各位峰主成全。”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明亮清澈，明月的眼神极为坚定。
溟夜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的：“不行，你不能离开凤鸣山，你现在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我们不能由着你任性。”
倒是其他峰主并未接话，只是眸子里露出些不赞同来。
晏卿神色一动，终于是保持不了无动于衷的神色。
他蓦地出声道：“你想离开？”
明月并不看他，只瓮声瓮气地说：“是，我想离开，我的日子应当是不多了，我想出去外面走走，我想多看看这个世间，求师尊和峰主们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