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有明月这层关系在，凤鸣山的人和济世宗的众人相处得很是融洽。

    唯一感觉有些别扭的，就是凤鸣山的几位峰主至今还有些不太适应，一夕之间和自己亲传弟子变成师兄弟/妹这件事。

    不过能拥有绝对安全的容身之处，再次获得修为，还能学前所未见的修炼法子，对于现在的峰主们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而济世宗的人不止没有意见，反而还很照顾凤鸣山的人。

    济世宗的人都曾跌落到深渊，是明月将他们一个个救回来，是明月教他们一身本领，让他们变成如今被人敬仰敬重的强大修士，他们个个都是明月的忠实信徒，为她一句话甘愿肝脑涂地。

    明月让人将功法教给凤鸣山众人后，便又出去到处浪了。

    只是纸包不住火，随着外出的小妖怪回来和凤鸣山的人闲聊后，明月济世宗宗主的身份，到底还是没能隐瞒住。

    对此，凤鸣山的众人心情复杂，便更加清楚明月与彩月的区别。

    有人怀念当初那个单纯懵懂的小师妹，也有人认为这样也好。

    在如今的世道，性子坚韧聪慧的济世宗宗主，会比天真烂漫的小师妹，活得更好更快活。

    而且，还有救世之论。

    到底是亲疏有别，相比于去补天的人是小师妹，他们大概还是更愿意那个人是明月。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关乎苍生万物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万一她不会去救世怎么办？

    好像在所有认识她的人眼中，她都是会无私奉献的那一个。

    偶尔明月也会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就是彩月本尊，那自己会选择舍己为世么？

    只是她找不到答案。

    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

    转瞬间，两年时间过去了。

    这些日子，轮回镜所预言的破天论，在这个世界的很多处地方都得到了验证。

    看着不远处天边那条不停降下天火的缝隙，看着地面上无数张惧怕和茫然的面孔，看着那些仓皇出逃的普通人类。

    明月曾经的那个问题，在此时心里有了答案。

    如果她就是彩月，那么她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救世。

    身为女娲石，这就是她的使命。

    不过在离开之前，明月还得安排好一些事情才是。

    明月回到济世宗，给济世宗的所有成员传了消息过去，让所有人都回宗门一趟。

    如今的济世宗还真是人才济济，随着门中弟子救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各种前来投靠的可怜人，济世宗光是人口数量，就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宗门了。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济世宗总爱匡扶正义的行事风格，还真让这世道少了许多不平之事。

    其实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济世宗的人心里也若有所感，知晓宗主的时间不多了，毕竟明月从来不曾隐瞒过她女娲石的身份。

    特别是阿唔，在这两年里他陪着明月阅览了这片大陆的山川河流、大漠孤烟，他宛如一道明月的影子，片刻不离明月的身边。

    可是直到今日，直到看到那天边的裂缝时，阿唔知道他没有时间了。

    阿唔侧目看着明月的脸庞，手心紧握成拳，他无数次想要开口告诉她，苍生万物管她什么事情，她也不过是修得人形不过数载的小妖罢了，不要牺牲自己，不要去补什么天。

    可是，阿唔低垂着脑袋，脸上露出了苦笑。

    可是他知道，他知道她是多么善良的人，他知道她绝对不会放任天下生灵涂炭。

    明月察觉到阿唔的目光，略微歪了歪头看他：“阿唔，怎么了？”

    阿唔心如刀割，脸上却带着憨厚的笑容：“没事，就是想多看看月姐姐。”

    明月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抚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补天么，你往好里想想，补天后我就和天融为一体，从此与天地齐寿了，以后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了呢。”

    然而阿唔闻言却更难受了些，他才不要月姐姐变成天，他只想要她好好活着，想要她开开心心的在这世间活着。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赢不了这天命。

    随着越来越多的弟子回来，围在明月身旁的人与妖也越来越多。

    阿唔被挤到了最外边，他的目光始终追着明月，嘴里终究是不甘地轻喃了一句：“月姐姐，你就非去不可么？”

    不远处的明月身子顿了顿，很快又和其他人交谈去了。

    待所有弟子都回来了后，明月才说了自己的目的。

    她要将济世宗的宗主之位，传到阿唔的手上。

    阿唔性子冷硬，除了在明月面前温柔乖巧，其他时候都冷漠极了，济世宗的人见着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明月将济世宗交给他很是放心。

    而且她知道这个小狼崽子对自己有种雏鸟情结，若是她去补了天，这小崽子怕是得难过死了，她总得给他寻些事情做啊。

    “阿唔，以后济世宗就交给你了。”明月将一枚印章放在了阿唔的手心，眨了眨眼：“你以后替姐姐好好盯着这些家伙，也替姐姐守着这个世间。”

    阿唔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握紧了那枚印章点了头。

    倒是其他济世宗的人落了泪，有人愤愤道：“为何会是宗主？”

    那个以神魂补天，没有来世的人，为何会是他们的宗主？为何会是如他们宗主这般好的人？

    明月心里叹息，面上却带着浅笑，朝着众人调笑道：“还好是我，要是这救世的是其他人，我还得担心你们这些家伙的安危呢。”

    众人闻言心中一痛，却不想让最惨的宗主还来安慰身为得利者的他们，便纷纷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没多时，明月将阿唔叫到一旁去。

    面对这个格外依赖自己的小狼崽，明月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这些年你都跟着我，应当对处理济世宗的事情都很熟悉了，那些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阿唔，不要难过，姐姐希望你永远快活。”明月摸着他脸上的那道又长又粗糙丑陋的疤痕，手心聚起了盈盈绿色光芒。

    只片刻时间，他脸上的疤痕就彻底地消失了。

    明月轻笑道：“这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阿唔，你以后会更好的。”

    阿唔只感觉脸上一阵清凉和柔软，他抬手摸了摸变得光滑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这是他那些丑陋过往的记号，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当然，此时的阿唔并不知道，明月一并拿走的还有他身上曾经吸食血腥的孽障。

    他再也不会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