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消息传的飞快,得知定远侯被其夫人告了后,消息灵通的王侯们霎时就心头一紧。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一直有意削藩,定远侯若是真出了事,那他这世袭的爵位定然是要丢了。
到那时可保不准圣上借题发挥,转头来对付他们,对此王侯们都不禁生出了一种唇亡齿寒之感。
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王侯们看来,此番定远侯出事,就是上面那位的杀鸡儆猴之作。
王侯们都连忙动作了起来,不仅把自己封地的各种问题都打点好了,就连后宅也特意着重关照了些。
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宠妾灭妻的王侯,都连忙思考起了对妻子如何实施补救,生怕也遇上个性情刚烈的定远侯夫人。
而那些王侯的夫人们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却是表现不一。
以前可没少有贵夫人羡慕定远侯夫人的好运气,相比于其他王侯后院的小妾通房、庶子庶女一大堆,定远侯却只有文鹏飞一个子嗣,也算的上是只取一瓢饮了。
明明定远侯曾经也给好些贵夫人写过情信,怎得偏偏被侯夫人捡了漏?
所以得知那文鹏飞居然是个赝品后,多的是贵夫人幸灾乐祸。
自然有夫人是觉得定远侯夫人愚蠢至极的,要知道家中的男人若是丢了爵位,作为妻子又哪里有讨得了好的?没了侯夫人的名头是小,失去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才是大。
也有可怜定远侯夫人被蒙骗的,平白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丈夫还要杀了她的亲生骨肉,实在是可怜的很。
当然也少不了感同身受的,身在这宅门大院中,本就少不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被小妾毁了身子,掉了孩子,还要被夫君无视的后宅夫人,可多了去了。
如今定远侯夫人这一招,倒是让不少的夫人心头一动。
一群死了心的女人,哪里还有心情去惦记男人的荣华富贵,她们可恨不得把害她们至此的男人,通通都拉下地狱才好呢。
就在京城人心浮动之际,明月亦是往京兆府走了去。
她是万万没想到,侯夫人竟会敲鼓状告定远侯。
也不知道京兆尹究竟会如何判这案子,会不会认为侯夫人亦是参与其中?
更不知道定远侯那边会如何行事?会不会攀咬侯夫人?
在这等男尊女卑、讲究三从四德的朝代,光是侯夫人状告丈夫这个事情,就已经是十分离经叛道、为世道所不容之举。
此举会让侯夫人成为那些迂腐的卫大夫唾弃的对象,甚至就连尚书府中的人,也会跟着累了名声。
好在明月听说尚书府中只有几位公子,并没有什么即将出嫁的小姐。这世道对男人的要求,总是比对女人的要宽松些,大抵这也是侯夫人那般无畏的因素之一了。
想起侯夫人那双充满温暖的眸子,明月下意识地握紧了宸亲王给的玉佩,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侯夫人有事的。
若是将来侯府不在,尚书府不愿接纳,明月愿撑起一片天,给侯夫人一处安稳之所。
也好叫世人都知道,她的女儿值得她这般维护,女儿也从来都不比男儿差。
脑海中的思绪万千,明月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快了些。
等她到京兆府的时候,却见着京兆府的大门围得挤挤攘攘,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交头接耳,脸上那叫一个兴奋啊!
从百姓们的七嘴八舌中,明月便也得知所有大人都在等着了,可这案子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定远侯,至今还未到堂上来。
倒是本来在院子里和通房厮混的文鹏飞被带了来,当他和那陈秀才夫妇站在一处时,只要是个长了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侯夫人所言非虚。
且不提文鹏飞见着陈秀才夫妇后,心里是何等惧怕和后悔,嘴上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不认识他们,端是一个丑态百出。
只说在画舫上与人饮酒作乐的定远侯,在听得衙卫传唤,说是侯夫人在京兆府状告他时,心里就只闪过两个字:荒唐。
他自认待她云飞烟可不薄,自她嫁来侯府后,这偌大的侯府便交给了她来掌馈,万事都由她做主,难道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顺心?
即便他之前也有几个通房丫头,可他坏了身子后便一并都打发了走,这些年虽然也甚少留在她房里,可在外亦是给足了她脸面,虽只是无奈之举,但也只让她孕育了他的子嗣。
哪怕是她只生了个无用的女儿,他也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了此事,让文家世袭的爵位得到了传承,一点都没有怪罪于她。
可云飞烟倒是好,她竟然去京兆府告他。
就为了那个不曾见过面的女儿,她居然想要害死他。
定远侯的脸色霎时一片铁青,手中的酒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顷刻间就成了一地碎片。
而边上的几个官员听了衙卫的话,早就僵了脸,神色满是惊疑不定。
衙卫们却是无惧,谁都知道这事若是真的,那定远侯一个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侯爷的身份,却也不过如此。
衙卫神色肃然地道:“侯爷,大人们都在等着你了,还请动身吧!”
定远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究是站起了身子。
他不能慌,也不能乱,事情还有转机的。
他也可以假装不知此事,将一切都推到幕僚柳尚志的头上,柳尚志对他十分忠诚,只要他许诺照顾好柳尚志的家人,定是能如愿的。
在心中打定好了主意后,定远侯的面色终于是又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有心情和几个官员道了句:“今日被扰了雅兴,待改日本侯再请诸位一聚。”
几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讪讪的笑,压根就不敢正面应声啊。
定远侯心里暗骂了几句蠢货,沉着脸一扫袖子跟着衙卫离开了画舫。
而几个官员也只道是晦气,早知道定远侯身上还有这摊子破事,他们哪里又敢跟他结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