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疼的眉眼都扭曲了。
他腾的一下从玉棺里站了起来,满是质疑的盯着师姐。
方才魂魄被对方操控,还没察觉到什么。
但如今连看都不用看……即便是禁室内满是奇香,可也能嗅到那一股子陌生但又熟悉的鸭货味道。
张瑾一身着浅素云烟袍,姿容清雅绝世。
此刻美眸笑望赵庆,显得分外端庄而优雅。
师姐轻飘飘道:“我本来在家里好好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跟着折腾。”
赵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鲜红中带着油花的灵液,深深呼吸而后咬牙切齿:“你把我魂儿扯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报复了。”
张瑾一轻笑摇头,取出一方紫莹莹的玄木锦盒放在桌案上。
“给你找了丹药,自己把药吃了,稍稍冲洗换身衣袍后,去愈心殿找我们。”言罢,她便和鲸鱼娘一起离开了禁室。
一时间,空荡荡的禁室里又只剩下了赵庆自己。
他心里满是无奈,皱紧了眉头抑制气血,尝试缓解筋骨与血肉之间那灼烫的痛感。
但却没有丝毫效用,火辣辣的酱液早就附着在了骨血之间。
赵庆又望了一眼玉棺中猩红的油花,憋屈的心里直骂娘。
特么的两个缺德货,往老子药液里丢辣酱!
赵庆气息粗重,只得以神识控制精纯灵液,仔细冲洗着尚未愈合的血肉筋骨。
同时又自储物戒中找了三色翘和明蒲,稍稍炼化制成丹液涂抹伤处,用以缓解那股钻心的痛楚。
辣子嘛。
也算是凡药,甚至能够用来外敷冻疮与寒伤。
不是毒也不是蛊,更伤不了他什么。
但如今见了筋骨血肉,也是真疼的神魂欲裂,丝毫不弱于碎骨抽筋之折磨。
赵庆神色阴沉。
眸光颤抖着,咬牙足足处理了盏茶时间,才算是将此前的药液和辣酱冲洗干净。
肩腕脊梁与腰身腿膝的伤处间,唯见得血淋淋筋肉包裹着白骨……
赵庆仰着头又独自沉静了片刻。
才恍然失笑,暗自叹息。
虽说心里憋屈的不得了,但却也对师姐提不起丝毫怨意。
谁对自己好,他还是能分清楚的。
自己在龙渊外成了那副惨状。
人家又是带着自己寻医,又是自掏腰包帮着使用稀缺奇珍,除了进行无痛养护之外,还陪着打了两天游戏,最后又给准备了丹药。
别说是张师姐,就算是他很想当头砍上两刀的皇甫鸣……
若是帮了这么多后,又往玉棺里丢了包辣酱,他一时也都把刀收起来了。
此刻,赵庆一边自储物戒中翻找着宽阔些的长衫遮身。
一边勉强安慰自己,张姐也不容易,莫名其妙的成了半个受害者……
可他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莫名心酸。
要不是怕家里心疼,清欢又哭得死去活来。
他哪儿用遭这些罪啊!
如果躺在家里安静的养伤……
有小姨默默陪着一边满是柔情的照顾。
理骨续筋上药之时,柠妹肯定会温柔的化成水。
姝月会帮着自己一起咒骂青影,到了静谧之时,娇妻酥软的樱唇还能抚平伤痛……
还有清欢哭红的眸子,侧颜贴在自己手掌上簌簌呓语。
司禾应该也会温柔很多……
哎!
赵庆越想越憋屈。
但却也只能想想,真要是那副样子回了家,单是娇妻都该心疼的丢半条命了。
他稍稍整理阔衫之后。
随手拿起师姐留下的锦盒,拆解取出了其中那枚极为灵巧的丹丸。
丹药入手温润如玉,其上玄纹深蕴,通体成银白色泽,仅有一寸大小。
在取出的那一刻,浓郁的丹香瞬间充斥心田。
腕间隐约的血骨,似乎都随之颤动,闪过一抹银亮而又妖异的色泽。
以赵庆的眼力,这显然是一枚绝品丹药,而且绝不是他所知所炼的那种层次……
起码是五阶乃至六阶以上的奇丹,元婴修士都摸不到的好东西。
而且又出自紫珠,师姐当了五百多年行走,弄来的丹药显然是出自紫珠行走之手。
虽说近几年,赵庆总是听人吐槽,说紫珠修士没什么战斗力。
但紫珠行走的含金量,他还是十分认可的。
当年他连人带挂再加上投机取巧,也还距离行走之位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而且那还只是第九行走的试炼。
赵庆以火泽睽观摩了片刻,却也没能察觉丝毫功效。
便也就不再尝试,直接将其吞服炼化,而后动身离开了禁室,前往天香谷的愈心殿。
丹药的效力很是温和,丝毫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当他御风慢悠悠的赶到愈心殿时,也才只觉得筋骨间的痛楚稍稍柔和了些,似是有一股神异暖流在缓缓温养肌体。
张瑾一和鲸鱼娘早已经等候多时,两人正望着赵庆暗自传音言笑。
“先上药吧,卜师妹温养神魂也很是拿手,这可是你欠下的人情。”师姐含笑招呼。
赵庆也没多提辣酱的事,跟女人抬杠纯粹是自找苦吃。
他转而望向早已等候在侧的一位金丹女子,浅礼言笑道:“此番多谢沐婵仙子救治了。”
“赵行走快坐便是。”
赵庆旋即不再废话,安静盘膝而坐,等灵蜂给自己上药。
这位卜沐婵是谷中一位寻常天香弟子,他这几天见过一两次。
其修为比白婉秋弱上不少,但又比柠妹稍稍强出些许,应该是刚刚结丹还没有太久。
而且又是病人和医师的关系,还互换了传讯玉各自保留。
卜沐婵柔和的眸光带着笑意,轻扫张瑾一与卞鲸羽两位大修之后,也没有言及要她俩回避。
自顾自的准备好了灵蜜珍露,轻迈莲步来到赵庆身侧,蹲下身子柔柔的触及了锦缎袍带,而后轻掀男子衣衫。
将其衣袍褪去过半,露出棱角分明的胸膛脊梁,还有那尚未痊愈的血肉筋骨……
“可能会有些许痛楚。”
女子轻柔提醒,而后小心翼翼的以纤指沾染草木珍露,极为轻缓的涂抹在血肉之间。
赵庆神情微动,只是轻语道谢,并未言说太多。
这位卜仙子的性情还挺温和,小手似乎加持了什么秘法,触感冰冰凉凉的……也带走了不少痛楚。
对于此刻这位温柔照顾的卜仙子,赵庆也是稍稍铭记,以后有什么事总得帮上一二。
他和柠妹私下里交流时,可是对天香弟子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
天香除却琴曲香露愈伤辅修之外,也有草木珍露精华可以使用。
而这上药可是有讲究的。
要是生分些的男女修士,人家只会轻松言笑,自有灵巧蜂群帮着上药涂抹,而且效果丝毫不弱于神识一丝一缕的敷用。
至于亲近些的女子修士,倒是不用多说。
但若是男子,也唯有情况特殊亦或是亲近非常,才会像是这般……小心翼翼的触及肌肤,极尽所能的帮着安抚伤痛。
当然,天香都是女人。
一般遇到了倾慕男子也会这样。
更甚至是私处琴阁,愈伤之后言笑品茗,探讨琴律古今与修行琐事,也躺在床上厮磨耳语,情欲缠绵……
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像是白婉秋帮刘子敬愈伤,一个秘术行差了经络而已,白婉秋已经在血衣楼帮着治疗半年了,似乎怎么也治不好。
……
赵庆并未在此停留太久。
浅敷了一些愈伤的草木真露后。
又跟两位师姐一起,听卜沐婵轻缓勾弹了安魂愈命的曲子,便告辞离开了天香谷。
夜幕遮天。
琼海之极。
皎月与星影沉入汪洋,被呼啸的海浪撕碎。
“走吧,带你出去玩玩,伤势应该也不影响行动了。”
微寒的海风掀起女子耳畔发丝,张瑾一美眸遥遥凝望星夜尽处,如此轻快笑语。
而另一位娇俏玲珑的化神少女,则是身形一闪而逝。
轰隆隆!
深海之中似乎有山崩地裂之惊变。
星影尽碎,一道宛若长龙的海谷自眼前裂向远方。
方才还能够称得上动静的巨浪,如今似乎成了微不足道的小水花。
浩渺不知其型的龙鲸破开了月色,于深邃冰冷的汪洋之下沉浮,整片天地都随之暗淡无光。
张瑾一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走啊。”
鲸鱼娘空灵嗓音回荡,赵庆似乎还能见到那张笑眯眯的俏脸。
他轻轻点头,同样一步迈出,被鲸鱼娘传渡接引……进入了其身体之内的秘境中。
如今他身上满是伤处,也不好回家。
好在有师姐带他混日子。
赵庆心如明镜。
对方所言的出去玩玩……
显然不是离开天香谷,去琼海州外的汪洋之上游逛。
而是离开玉京星阙九十州!
前往荒夷旧地畅快潇洒!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过九十州之外的天地……
又是那间静谧的卧室,落地窗外是一片玄奇幽暗的深海奇景。
柔软的大床静静放置在房屋正中央,暗紫色的夜灯散发着微光,舒缓的轻音乐悠悠回荡。
鲸鱼娘的娇俏身影重新出现在眼前,这显然是其元神所化。
张谨一依旧穿着那身云烟袍,长发如瀑玉佩轻悬,一个古香古色的清雅美人儿。
赵庆也不扭捏,直接跟着两人坐在了落地窗前,问询丹药的事宜还有九十州外的传闻。
倒不是他自来熟,实在是跟这两位相处下来,只觉得太亲近了。
简直就是特么的他乡遇故知!
“丹药是查胜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功效,反正能愈伤。”
“查胜就是……”
张瑾一美眸稍凝,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不过赵庆很快接上了话:“紫珠五师兄,曾经问过道信前辈。”
他帮着鲸鱼娘开了几瓶起泡酒,很是熟练的拉开了制冰机的抽屉,继而又道:“他还给过我一双高跟鞋。”
张瑾一烟眉一挑,随口啐道:“鞋是我的,他偷我东西不是一两次了。”
赵庆自然知道鞋是张姐的,他早就跟小姨琢磨过了。
不过见师姐如此目光,也还是露出了很八卦的神色。
“偷衣服?这么变态?”
这种问题放在寻常,可都是比较私密的话题。
但对于他们三个来说,画风却没有任何别扭的地方。
“不是。”
张瑾一随手取出了一盘甜辣鸭脖……准确的说,是南仙圣地的仙味云鹤颈,如果南仙圣地承认的话。
“他偷我的灵宝,血玉灵宝。”
张谨一稍显无奈,纤手一挥,有两件血玉灵宝出现在了身侧。
与这氛围灯照映,轻音乐回荡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赵庆顿时心神一颤。
血玉打造炮筒不算太粗,但对上的黑黝黝的空洞,他还是没由来的心里发慌。
“火箭筒?”
“嗯……地对空肩抗导弹。”
“这是残次品,没有合适的灵阵匹配。”
赵庆深深看了一眼女子满是思虑的眸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血玉炮筒,显然跟那双高跟鞋一样,是张姐突发奇想自己打造的灵宝。
被其他同代行走,给暗戳戳的摸了过去。
最后那双没用的高跟鞋,又到了自己的手里……
“鞋我不要了,你要是喜欢,我还有没穿过的可以送给司禾。”
师姐直接上手,扯开满是酱汁的鹤颈,给三人分了分。
看师姐如此大方,赵庆也不太好接话。
毕竟那双高跟鞋……也不可能还给师姐啊。
晓怡都穿着啪啪过多少次了,配上那朦胧的朱纱与颈带,极品水灵根可是很润的。
而且……不说小姨淅淅沥沥,他自己也弄上去过。
落地窗外,幽邃的深海奇景闪烁不定,于死寂无声的海谷深处传渡消失,前往另一处海域……
赵庆跟两位师姐碰杯对饮。
而后转移话题,将讨论的重点从高跟鞋上挪开。
“他怎么能偷到你的东西?储物镯被摸走了?”
听此一言,张瑾一美眸瞬凝,满是狐疑的打量着赵庆。
鲸鱼娘在旁打岔:“不是说送鞋的事吗?”
赵庆轻笑摇头,又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杯果酒。
开玩笑,两个女人都不尴尬,他能尴尬吗!?
不过确实有一种奇怪的背德感,也不知道为什么。
张瑾一轻笑抬手,以未曾沾染酱汁的纤指轻理发丝,而后侧撑螓首盯着赵庆,目露玩味笑意。
赵庆心里咯噔一声,他不动声色,举杯跟师姐碰在了一起。
师姐仰首饮尽冰酒,而后白了赵庆一眼,随口道:“一包辣酱放少了。”
张瑾一心说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赵庆都有好几个老婆了,要说没玩过那双自己穿过的高跟鞋……她是万万不信的。
但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如今只想着什么时候……再把查胜从中州骗出来打一顿。
赵庆眉头一皱。
一包辣酱放少了?
他当即放下手里的鹤颈,发表不同的意见:“不少吧,吃不来太辣的东西,现在的口味刚刚好。”
张瑾一轻笑抬眸,推了推自己的杯盏,示意小师弟给自己倒酒。
而后轻飘飘道:“我说给你加辣……不是给它加辣。”
赵庆:?
不就是玩了你一双鞋嘛!
擦!
一想到白天的那包辣酱,赵庆瞬时露出疑惑神情,低声反问师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师姐?”
张瑾一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楼主让我做你小老婆,本来我就一肚子火,还被拿出来跟凤皇的女疯子比……
这也就算了,我可以自己拖过去这件事,可你竟然给老娘发好人卡?
还是说,我穿过的高跟鞋,你是不是玩过很多次了?
张瑾一心情复杂。
但很快便轻松一笑,跟鲸羽赵庆接连碰杯,随口吐槽道:“我跟着三师兄去接你的时候。”
“有种莫名其妙的被人拉去相亲的感觉。”
赵庆轻笑点头,当时张姐都恨不得用帽子把脸都挡上了,显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他轻声解释:“这又不能怪我,是楼主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鲸鱼娘笑眯眯的盯着赵庆,显然已经预料到谨一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不怪你啊,咱们都是受害者。”
张瑾一笑容明艳,抚案倾身凑近赵庆,美眸含笑又道:“但正当我想着,怎么才能摆脱这件事的时候……”
“有人突然跟我说,你可以走了,人家没看上你。”
赵庆回望女子满是戏谑的目光,当即陷入了沉默。
张瑾一朱唇轻启,认真咬字间呼清甜果香:“我觉得挺委屈,你能明白吗……哥?”
赵庆似乎懂了什么。
原来自己玉棺里的那包辣酱,是特么这么来的。
他认真点头:“明白,理解,师姐还救下了我,但是辣酱……”
“辣酱怎么?”
张瑾一美眸闪过一丝疑惑,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地对空导弹。
赵庆:……
“辣酱……很香。”
女子旋即附和着点头,轻快笑道:“给姝月红柠也带些,回家自己做,不够师姐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