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暖阳正好,春风如煦。
激荡飞瀑的最上游,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着湛蓝长空。
山崖上的葱郁青草之间,娇艳的茶靡花繁茂盛开着。
红柠穿了一身素白练功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俏生生站在小姨身边,一起观望那来自夏皇界的物件。
足有一丈之余的长板映着暖阳,通体宛若墨玉制成,其上又有规整非常的刻痕排布……
柠妹眸光澄澈,笑靥如花。
虽说她清早时还是满心羞愤,但很快便将之抛于脑后了。
晓怡和清欢又不会真的讥笑鄙夷她,姝月清早更是陪着她一起荒唐。
不过是跟道侣纵欲时用了珠玉玩物而已,在寻常合欢宗门中最是平常不过,她心底也从来没有真的当回事。
这和清欢私下里那卑淫的欲奴姿态,差的可还远着呢。
姝月挽着清欢的藕臂陪在赵庆身边,凝望眼前的怪异物件,不由满目新奇。
“光伏电池板。”
赵庆轻笑开口,继而又道:“大致与聚灵阵效用相似,但却是将光照化作雷霆用以储备。”
小姨探出神识细细查探着,美眸间满是思索之色:“其中的丝线纹路是阵法?”
赵庆稍加沉吟,而后回望小姨点头表示肯定,便继续摆弄那些入户线路和光伏逆变器。
想要让小姨顷刻便明白这些,终究还是太难了。
不过……好在师姐给了各种影像资料,晚些可以带她们一起看看。
给家里通电这种事,赵庆也并非没有想过。
不过他以往手里什么电器都没有,真要自己研制什么简易发电机,以他的理论基础……其实也不太现实。
而如今他成为了血衣行走。
行过仙路之后还有机会前往其他界域,待到修为高深还能跟着师姐蹭去夏皇界……
眼下正适合给家里补充一些新知识,而且司禾能在家里摆弄电脑,也算是全了心念幻境中的些许遗憾。
赵庆一边简单介绍,一边整理着各种线路。
事实上,早些年他也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修行会走到玉京行走的地步。
而玉京诸脉行走之间,更有一股熟悉而又别扭的泥石流!
并且还一副很潮的样子……
他足足捣鼓了两个多时辰后,才算是将家中二层最大的房间,暂时改造成了科技向的书房。
由于家里几乎没有外人会来,又有司禾布下的禁制。
他便直接将光伏电池板……丢在了飞瀑上游的山崖上,就距离那些涌泉阵形成的湖泊不远。
而家里的宫阁是倚着山崖修建的,月台更是整体镶嵌在崖壁之中。
在崖壁上开一缕刻痕,用来布置入户线路最合适不过,直接自崖壁间穿入第二层的飞檐之内,肉眼几乎寻不见丝毫痕迹。
此刻,书房之中。
古香古色的书架上摆满了楚国过往的史籍,小姨闲时审阅政事的案几,自然也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也包括她这些年来,逛选的几件瓷器,些许书画……都还安安稳稳的摆挂在原处。
只不过,在西侧的檀木墙格上,悬挂了一台通体漆黑的百寸液晶电视。
而层层纱帘遮掩的云窗之下,也多了一方不大玉桌,整整齐齐摆置着一组电脑。
姝月拉着柠妹和小姨,极为新奇的探讨着那些材质。
赵庆则是带着清欢,简单测试了一下dVd和电视电脑……
好在师姐和鲸鱼娘都很会享受,在家里喜欢躺着玩游戏,用的键盘鼠标也都是无线的,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
“我的雷法也能接引电光,这些线路中包裹的同样是金铁之属,倒也不算奇异……”
姝月轻声自语,说着周身便有灵气汇聚,显然是要尝试什么。
赵庆一看这还得了?
赶忙制止了娇妻施展雷法的冲动,虽然姝月的想法很不错,以后也有能力给家里供电……
但眼下这套脆弱的家用电路系统,哪能受得了高压直流电哐哐往上灌?
不过他一时也没办法解释什么。
只得取出了从师姐那弄来的光碟,先给家里放上电视再说。
小姨蹙眉凝望,只见得那墨晶面板之上,一颗颗微弱的光粒开始闪烁,组成了色泽鲜艳的画面。
同时更有轻快空灵的歌唱传出……
“搓搓搓~”
“泡泡在手背~”
“伸出小手冲冲水~”
“咦?泡泡不见了……”
噗呲!
随着电视机中出现了一群笑容明媚的小女孩。
柠妹和姝月第一个没忍住,直接掩口笑出了声。
就连清欢此刻也是忍俊不禁,显然能轻易看懂这是什么内容。
“确实有趣。”
“与司禾元神演化的影像类似,不过却少了玄奥修为的支撑,画面却是显得更加凝实鲜艳。”
小姨同样美眸含笑,如此轻语赞叹,却并未觉得这责令子女盥洗的影像,有什么不妥之处。
“翠鸳修士之间也有相近的影像传递,这是……夏皇界的曲子吗?”
柠妹前半句还一本正经,后面便已面露玩味笑容,笑嘻嘻的奚落自己男人。
赵庆:……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鲸鱼娘给刻录的光盘里,竟然是从儿童早教内容开始的……
他轻咳一声,随意笑道:“童谣而已。”
“这电视且让它持续放映便是,得闲了便来书房观望两眼,夏皇界的事物还是比较新奇的。”
姝月脆声笑着点头:“那我们先在这边看影像,到了傍晚再去准备些美酒佳肴。”
“今晚陪司禾回来吗?”
赵庆抚弄清欢的如瀑青丝,将其抱起放在了小姨理政的桌案上:“我去寒冰谷找她,晚些自然是要回家吃饭的。”
清欢凤眸笑吟吟的望着主人,随手整理晓怡未曾书录完的籍卷。
而后褪去绣鞋玉腿微微蜷起,温柔而又惹火的侧倚在了桌案上:“奴儿便在这案上不动,等主人来接。”
赵庆心中一荡,念及昨夜里被柠妹缠着,还没有来得及与清欢亲昵,便顺着心爱小奴的痴言笑道:“好,等我回来接你。”
“夜里带你在月台上对饮赏月如何?”
顾清欢凤眸之间笑意盎然,轻抿绛唇也不言语。
但她那斑斓灵巧的本命小蝶,却是在主人泥丸之中掀起涟漪,以提醒主人夜里可以戏弄小蝶,随意摆弄自己的情欲。
对此,赵庆心如明镜。
即便是清欢不提醒他,他也还想着陪清欢一起躲起来肆意纵情……
赵庆在家里陪着看了一会儿早教视频后。
便暂时离开了寿云山,前往寒冰谷寻司禾回家。
……
·
申时。
漠北的长空尽头,一眼望去唯余胭脂般的晚霞。
即便如今的楚国春意正浓,但这清泉郡外依旧显得有几分凄冷。
幽咽的风声传彻天地,卷动着不知何时坠下的落叶,飞荡于层云之间。
赵庆驾驭灵舟而来,探出神识稍稍观望那些抵御沙暴的灵阵后,便倾身坠入了郡外那处奇幻而又晶莹的冰谷。
他和张瑾一返回永宁州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笼在楚国的九耀天封印。
依旧是唯有青龙入命之人可见,也还是单单针对司禾。
不过那神异血影形成的壁障之中,却是比起往昔少了足足八道龙影,但剩余的最后一道,却也比之前更磅礴而威严。
用师姐的话说,这已经不能算作九耀天封印了。
九耀天镇封修士神识、镇封修士元婴、镇封修士元神,也镇封幽精、胎光、爽灵……天地命三魂。
而楼主所施之封印,更与血衣弟子所习神通不同。
血子传承的龙典中浅有记录,其本应是名唤作九曜天。
更可镇封合道大能的本命真道,可镇其彭踞之尸,可镇大道之下诸多因果。
所书所录神乎其神,使人叹为观止,不由思及那高高在上的血衣楼主,又是何等的仙人真修?
不过如今的血色封印,唯留下一道龙影。
所镇封的也唯有那缕大道残蕴罢了……也就是司禾秉天地而生的双角,其能够长生久视的依仗。
至于三魂与元神,皆是不受封印所限。
能以元神飞渡遥遥数十州远游,也能以分魂化身自行游历。
虽说仙道修行自身,化身的修为难免孱弱,需要重修境界……
但神道所修却并非自身,司禾的化身完全可以借助太阿印,用来承渡楚国香火,一展神道浩渺威能。
赵庆行于冰谷之中的宗城长街上,抬眸遥遥望了一眼玄妙封印,不由暗自叹息。
司禾的真身,还是去不了什么地方。
封在楚国,与封在寿云山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好在日后还有转机……
正当他取出秦楚欣的传讯玉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玄妙的意志,那是独属于元神的浩渺气息——
“道友往何处去?”
赵庆心神微动,探出神识并没有发现司禾的身影,但却也是会心一笑,直接将手中的传讯玉重新收起。
虽然自己的神识寻不见司禾。
但禾妈可跟他不是一个境界,那浩瀚元神随时倾笼半个楚国都轻而易举。
“找我老婆。”
赵庆感受着泥丸中那缕元神,直接以神识传音给自己,回荡于泥丸之中便能与司禾交流。
虽说并未见到司禾现在何处。
但感知到这股轻快而又不着调的意志,赵庆也不由心情大好。
很显然。
司禾现在正在外面玩的起兴呢。
若是换了其他的化神修士,几乎不可能故意躲起来享受元神的玄妙用处。
但司禾……
司禾在山上呆了三百多年,修成化神以来,从来都没有真正尝试过自己的仙道手段。
赵庆很能理解禾妈此刻的心情。
特么的。
这跟在楚国新手村闭关,一直升到了满级才出门有什么区别?
那股威严而又淡漠的意志再次回荡……
“谁是你老婆?”
赵庆悠闲游逛在寒冰谷宗称的街道上,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陌生的筑基修士,不过对方显然不认识他。
但对望之时也会相互含笑致意,毕竟楚国总共没有多少宗族,既然同为筑基修士,以后总有相识相遇的一天。
赵庆只当自己是个寻常弟子,优哉游哉的逛荡着。
同时再次给自己传音:“我老婆是白毛儿的,长的还很漂亮。”
终于,那缕淡漠意志化作了少女不屑的轻啐声。
“这几天上哪去了?”
与此同时,有更加浩瀚而磅礴的元神倾覆。
直接将赵庆传渡,消失在了寒冰谷宗城的长街上。引得不少散修暗自皱眉惊异,相互传音探讨猜测着那男子的宗族出身。
当赵庆神识再次恢复明澈之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落日余晖洒落山野。
昏黄的长空之下升起袅袅炊烟,一拢拢零散的梯田映入眼帘。
三十多座院子错落点缀在乡野之中。
一条清渠自揽仙镇横穿而过,屯出一片不算太深的清池。
此刻正有妇人在池畔浣衣,眉眼间洋溢着淡淡笑意……似乎是想着今晚给儿子做什么吃食。
“怎么在揽仙镇?”
“这差的也太远了,直接从寒冰谷偏到长生剑派来了。”
赵庆含笑言语,轻揽司禾的柳腰入怀。
少女白发如霜雪无暇,樱唇琼鼻宛夺天工,笑盈盈的明眸间却尽是轻挑不屑。
她随意拧身挣脱怀抱,奚落笑道:“几天没有传念,主人也不叫了?”
“主人。”
“主人玩的可还尽兴?”
赵庆轻松倚躺在了山野的杂草之间,轻笑开口唤了一声主人,而后随口问询。
“一般吧,没意思。”
“你要是不想叫主人了,我还想着去抓个新的男人……”
司禾靠在树下,满是轻浮的盯着赵庆说笑。
但某一刻,其空灵悦耳的嗓音却蓦地一滞……
那双鄙夷不屑的笑眸,也骤然化作了幽邃寒潭,其中似有妖异的竖瞳之影闪烁,平添几分凶厉狰狞。
“你的筋骨呢?”
清冷淡漠的嗓音传出,使得赵庆露出诧异神情。
不是诧异司禾能发现自己的伤势。
而是疑惑……
“为什么你玩小号的时候,也有御姐音?”
司禾凝眸不语,那张灵动娇媚的俏脸,也似染上了冰霜一般淡漠。
但却并不像是心中惊恼的愤恨少女……
而是一位性情乖僻,落寞孤凉的山海大妖。
赵庆见司禾如此冷容,心中不由怅然叹息。
他起身重新揽过娇躯入怀,轻笑打趣道:“还了啊,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下次还敢。”
司禾倚在男子怀中沉默不语。
她缓缓闭上了明眸,转而踮起脚尖倾身送吻,将对方的精魄毫不留情的剥夺……同时也将自己的阴华重新交付。
中断了没多久的心念交感再次恢复。
她只觉得心中一沉,似乎生命中重新拥有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赵庆心神震颤,紧紧了揽着怀中娇躯,轻缓安抚那如同霜雪一般的无暇白发。
同时传念温和笑道:“没事了。”
司禾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是仰着淡漠而冰冷的俏脸,不知疲倦的吮舔着男人,与之纵情深吻。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已自赵庆的心念中找到了答案。
一幅幅画面闪过脑海。
凄冷的龙渊宫殿之中,有高高在上的女人把玩着手中妆镜。
“为师放过你的妻子。”
“你也应留下足够的代价才好。”
“要碎你周身之骨,抽你连心血筋……”
司禾双眸无神。
她怔怔的看着,赵庆将自己的肩骨臂弯割断……一条条血筋一块块碎骨,对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看那些血筋狰狞抽动,森白的骨刺与血髓将渊海化作了世间炼狱。
看狰狞而凄厉的男人单膝伏在案侧,看着那裂骨之间的血肉……看一寸寸血髓被暗流卷动撕裂。
冰冷的宫阙如同酆都血海。
却还听到这个蠢货对那女人言说——
说那并不是交易。
血衣放过乘黄,是那女人的悲悯心肠。
他自己碎骨裂筋,是他本身……就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