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唯有一道晦暗的血星高悬,将天地映的分外凄冷。
汪洋深邃而磅礴无尽,汹涌冰凉的海水肆虐翻腾着。
赵庆静立于渊海之上,稍稍停顿了几息后,便也不再观望这片幽寂的世界……
他轻轻握了握手掌,稍稍回味师姐纤腰上那一抹骨感,转身御水涌入了渊海深处。
能怎么办呢?
只能自己去龙渊了。
张姐跑了,那是真的跑了……或许,她本来就没打算一起去龙渊。
赵庆也没多等她。
张姐又不是柠妹,嘴上说着跑了还会突然出现,活泼灵动的让人爱恨交织。
而张瑾一虽然说笑起来看上去也很明艳随和,但实际上赵庆清楚……自己这师姐根本就没想过她在说什么。
虽然对外显得优雅冷淡,但其实整个儿就一轻熟御姐,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怎么样都行。
“她还挺乐意跟你玩的。”
司禾轻飘飘的传出心念,似乎是有些吃味儿了——即便她刚才叫的最欢。
渊海中的景象静谧而梦幻。
细腻的砂砾随着暗流缓缓汇聚,各种奇异的甲兽鱼虾安静游动于珊瑚之间。
赵庆轻笑回应司禾:“闲得发慌吧。”
“拖良家下水,劝戏子从良……不光男人爱干,女人也一样。”
阴华轻荡,浮现出白发少女满是疑惑的俏颜。
司禾似乎是在认真思索,轻缓低语道:“爱干良家?还是爱干戏子?”
赵庆:???
果然,随时随地乱开车这毛病,是会传染的。
“爱干主人啊……那肯定是。”
司禾眸光转而多了几分轻蔑与不屑,言语传出也有些妩媚动人,学着张瑾一方才的语气幽幽道:“真拿自己当良家了?”
赵庆沉默一瞬,满是质疑的反问:“难道我不是吗?”
“哼!”
“张瑾一都说你渣了,你是真的渣。”
“哄哄姝月和小姨也还行,还想糊弄你主人?”
赵庆稍稍斟酌,而后轻缓温和的默念:“怎么主人?吃味儿了?”
司禾沉默良久。
才轻柔自语道:“你觉得……”
“张瑾一还下次还会跟你玩吗?”
赵庆:……
“够呛,被你问了两句一时兴起吧?”
“不过玩也是吹吹牛,她那样根本就轻飘飘的没什么意思。”
司禾明眸一瞪,撇嘴轻啐道:“你还想怎么有意思?”
“不过……”
“万一玩过火了,你给我往死里玩弄她!反正不用负责。”
啥!?
赵庆满心古怪,不由吐槽:“你当她是地里的大白菜啊,说过火就过火?”
“连多碰两下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意思意思行了。”
司禾对此并无回应。
转而又满是好奇的低声传念:“你说……她是处女吗?”
擦!
赵庆:“你……真的是我女朋友吗?”
司禾悻悻轻啐:“那你以后对她冷着点,主人给你赏赐。”
什么赏赐?
哦不对……怎么冷?
……
·
很快的。
赵庆轻车熟路,凭借着行走气运的牵引……再次寻到了那玄妙的龙渊秘境。
他屏息静气,稍稍沉静几息之后。
便一步迈出,第三次闯入了血衣楼主的行宫。
但比起以往两次,却又有了不同的感觉……一想到会面对那位血衣楼主,赵庆难免有些忐忑。
毕竟这次,他与司禾可能会一起面对。
天地变幻,渊海无声。
赵庆双眸微凝,又见到了那具威严而浩渺的青龙真躯。
其依旧双眸轻阖,沉浮在这冰冷的秘境深处。
“修养的如何?”
随着一声轻缓的低语传出。
那浩瀚龙躯之侧,渐渐有虚幻身影凝聚,转瞬间化作了一位丰姿绰约的女子。
青影的如墨发丝随意披散着,身上依旧是简朴素裙,白生生的纤柔玉手微垂身侧。
缓慢踱步间,有种说不出的闲适与随意之感。
赵庆心神一荡。
他稍稍感知司禾的心念,依旧满是复杂与无奈,但却也没再传念言说什么了……毕竟对于青影来说,她那点手段无所遁形。
“师尊。”
赵庆恭敬行礼,青影方才的话语似是关切,不过她本来也没凶狠过一丝一毫。
那般修为与地位的人,也不需要凶狠的去惩罚什么。
“已经无碍了,多谢师尊关切。”
青影微微颔首,轻松惬意的靠在了石案之侧,随口又道:“方才见到谨一了,她不想来?”
赵庆:……
看她那副样子,肯定是不想来啊。
不过这个时候,赵庆也不能真的背刺师姐,玩归玩闹归闹,师姐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师姐只是带我在血星转了转……”
“我妻子在家中研习夏皇雷法,师姐这会儿赶回去帮着指点了。”
青影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纤指,随口应道:“不想来就不来吧。”
“谨一心里还挺感激你的。”
赵庆稍稍一怔,旋即点头轻应:“明白,师姐确实对我照顾有加。”
张姐当然感激自己。
只不过……是感激自己放过了她,没给她添麻烦。
“对了。”
青影抬起了纤手,继续低头认真打量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也不看赵庆,只是嘴上不忘轻笑提醒道:“她要走了,可能会去山海也不一定,你要是想回山海看看,可以跟她一起。”
赵庆目光一凝,心中暗暗思量的同时,保持着沉默没有应声。
司禾低声轻语道:“好……”
那股微弱的阴华震荡,自然被血衣楼主轻易捕捉到了。
不过青影也没再回应司禾,更没有多提张瑾一将要离开此界的事……
那对于天下行走来说,对于血衣楼主来说,都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赵庆这才恍然明白。
哪儿是师姐发骚了跑出来打嘴炮啊?
这些日子来极为亲近的张师姐,这是心存感激跑来道别了。
不过那道别也太便宜了点儿,就开开玩笑只给碰了一下腰,反手就给自己丢进了海里。
至于师姐要离开多久,那显然不是一两年的事情。
可能几十年甚至过百年,都不会再见到了?
不知不觉间,赵庆心中竟生出几分酸涩落寞。
说起来他成为行走没太久,但与诸脉行走之间,最亲近的也就是张姐了。
对血衣行走的了解也全靠张姐教一些,还带自己打游戏泡吧看电影……
这才熟络了没多久,乍一瞬就要离开了?
没由来的,赵庆又念起方才师姐难得正经的一句话——
“以后再去无月海,直接过蚀风崖外的传渡阵就行,我就不随你一起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青影言辞稍顿,打量赵庆微怔的神情时,美眸中流露些许玩味之色,显然也能轻易捕捉到不少心绪。
“再有什么事,多问问严烨也行。”
“至于血道秘法,你自行体悟就是,尽量搭配上你的残片使用。”
话音落尽,女子身影便消散如烟。
唯有浩渺威严的青龙真躯静静沉浮,暗流冲刷着细腻而有序黝青鳞片,熠熠生辉。
赵庆继续静立了几息,而后恭敬施礼。
他转而收起心思,盘膝于龙躯之下安静打坐,尝试再一次以青龙血典,引动那股晦涩而神异的契机。
如今楼主都见过两次了,他显然不可能再去龙首之上打坐……那纯粹是贴脸开大。
一念及此,赵庆竟也不由庆幸。
还好当时挖了骨筋,否则以后还真没办法下手。
没多久,他周身涌动的气血便开始变的激烈,似乎随时都会如烈火般透体而出。
【获得青龙血典熟练度:1】
【青龙血典:炉火纯青·登峰造极(6852\/)】
赵庆渐渐感知到了心脉深处的悸动,似是龙躯之上那磅礴浩渺的神韵不断趋近、缓慢的蜕变着。
这龙躯……
血衣气运的源头之属,血典传承之秘钥所在。
历代行走都会临近此地,为血衣一脉体悟神韵广传妙法。
这本身,便已是普天之下无尽修士,做梦都难以触及的仙道机缘。
不过赵庆推演感悟属于自己的血道法门,却也没有好高骛远……
不求血戮神通那般浩瀚,不求焚心神通那般轻简,更不求庞振钟爱的染花秘术一般繁杂巧妙。
他有天道残片加身……
所求自然是好肝又好用,至于威势神异什么的,舍弃一些也能接受。
血道常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批手段,不过显然不适合他……肝起来简直就是自我折磨。
赵庆安静的屏息体悟,不断思索尝试着……更加适配自己需求的术法雏形。
至于方才那抹落寞与酸涩,也早已悄然消逝了。
张姐是天下行走,要走了也没什么。
修士嘛,又不是凡人。
柠妹也都十多年没见过爹娘了,这再寻常不过。
……
·
不过半日。
张瑾一不知去哪逛了一圈,又回到了楚国紫阳坡。
毕竟鲸鱼娘还在这儿等着她。
清晨的朝霞穿透云层,洒下绮丽而温暖的光束,如梦似幻。
一大早,小姨和柠妹便陪着林潇,前往紫阳郡城游逛闲叙了。
那片古树林立的深林中,又只剩下了姝月和清欢两人……当然,还有卞鲸羽这位凤皇大妖。
姝月明眸间满是新奇之色,纤手皓腕间有一丝一缕的紫光凝聚。
璀璨的电弧似乎随时都会脱离掌控,在女子的葱白纤指尖灵巧流转着。
“雷法固然精妙无双。”
“然而势与势之间也能相互影响,便如你的剑势能斩风斩水……”
“若能寻得另一种势巧妙加持,雷法威能便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但却应小心不要脱离了掌控才好。”
卞鲸羽俏生生的站在姝月身边,一双杏眸间满是高深莫测,似乎真的是什么隐世不出的绝顶高人……
“多谢师姐指点,那股势并不难寻,电光同样也会引动其变幻勾连。”
“只不过……”
“姝月更好奇的是,剑势是否也能左右雷法?”
姝月身着素白练功服,身形纤美亭亭玉立,比之以往更多了几分英气,少了些许柔情。
只不过……对于剑仙的执着,却是丝毫未曾变过。
鲸鱼娘也不见怪也不着急,稍稍思索之后轻笑提议着:“可以尝试啊。”
“以剑御雷之术本就存在,咱们自己琢磨一些浅显的效用,说不定也能玩玩?”
姝月俏脸之上笑容更显明艳灵动,同时也毫不吝啬对自己这位先生的夸赞。
她清脆笑语道:“以前只晓得卞师姐仙姿卓绝,却不想竟也是这么细腻温柔。”
“剑势便放一放吧,先随师姐研习雷法,得了空闲姝月再慢慢尝试……”
顾清欢凤眸含笑,安静的倚在树下观望着两人。
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思索着自己的两枚尺木,日后能否凝练化作长枪?
自己用一杆,留给主人用一杆……要一模一样的才好。
……
“什么时候离开?”
紫阳坡外,灵溪河畔。
清冷若烟的白发仙子并无任何修为在身,一双幽邃美眸远远望着长空尽处的浮云。
“等不到秋日了,婚宴我就不去了。”
张瑾一身形清丽而高挑,不知何时换上了极为修身的牛仔裤,双手连带着宽大的袖口,一起缩进了外衫的夸张口袋里。
精致玲珑的灰白小靴上纹扣浮荡,清晨的微风拂动长发荡漾,堆积在白皙鹅颈后的兜帽附近,唯显几分唯美与娇柔。
她轻笑侧目看了司禾一眼:“可能会去山海,有办法带你的分魂走一遭。”
回山海啊……?
司禾莞尔一笑,美眸间柔情似水:“先不去了。”
“这具化身好好修行,以后跟着赵庆也有机会。”
她转而轻声自语……
“是要去寻天道残片吗?”
这其实并不难猜,天下行走到底要干什么,道信早就跟她讲过了。
张瑾一纤手揣在外衫里,轻拢纤腰之侧笑道:“我自己和楼主也有赌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也有天道残片……”
这位血衣的第五行走,满是俏皮灵动的对司禾眨了眨眼,活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青春少女一般。
她与司禾以及赵庆……实则是同一类人。
身负大道机缘,归拢于血衣之下的工具。
司禾美眸远眺长空,幽幽叹道:“他还有点难过,舍不得你啊。”
清艳女子旋即一愣。
满是不解的喃喃自语:“玩过火了?”
“他又不是小处男,不至于吧?”
司禾:???
她现在真的很想掰开张瑾一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自己说的明显就不是这个意思……
她轻笑纠正道:“能带他那么放松出去玩的人,还从来没有过……另外我也想去玩玩。”
张瑾一满不在乎的侧目笑道:“让他带你去呗,他有我家钥匙。”
司禾保持沉默,没有理会张瑾一的相邀。
比起这位随和大方的亲近师姐,那座空荡荡的楼房有什么好玩的?
难得有个无话不说的朋友……
女子继续轻松笑着:“我也挺舍不得,这次出关难得有个小渣男一起玩。”
“还没带小萌新好好闯闯新手村……”
“以后有事找严烨吧,我跟他说过了,给他们办婚礼的玉山也定下了,让严烨客串个司仪。”
她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自兜里摸出了一副无框眼镜,递到了司禾手中。
流畅的金属线条纤美无比,薄薄的镜片映着朝霞,散发出斑斓多彩的流光。
“晓怡的新婚礼物。”
“禁欲御姐风,我觉得不错。”
司禾不再望向远处,含笑低头稍稍凝眸审视手中的眼镜,轻缓自语道:“那我替晓怡谢过了。”
“我的新婚礼物呢?”
张瑾一轻笑摇头:“哪儿有准备?拖上一拖……万一我几十年就回来了呢?到时候给你们当司仪。”
司禾默默感受赵庆的心念,不过却没有多加传心传念,毕竟他还在龙渊里修行。
“往代行走,也都去寻天道残片了?”
提及此事,女子轻叹低语:“是啊……”
“行过水岭注前往他界,传讯玉也没了任何动静,有些人几百年都没见过了。”
“相逢的人,未必会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