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溅星河。
碎星圣地灵力呼啸,一丝一缕的阵纹勾勒,渐渐演化出了纵横近数千丈的浩瀚武场。
那演武场不似寻常氏族中以青岩铸成,更非仙宗古族中用异金锻造。
而是以这绵延千里的圣地山河为阵基,以圣地之中千傀殿与摘星殿为阵眼,引圣地之下七阶灵脉化阵纹——所构筑出的另一片梦幻仙坪。
莫说圣地各脉各坊,即便是依附碎星的诸多宗族,也皆尽能远远的窥见那片月下仙坪。
碎星诸脉演阵辨法皆出于此,行于虚空阵台之上,只觉星月近在眼前,漫天银河穿于脚下……
故称——揽星台。
此刻,揽星台上一望无垠,入目所见除却繁妙神异的阵纹外,便唯剩下了璀璨星河。
揽星台南北两侧,各有一座玉宇琼楼飞浮不定,遥相对立……自然分属三脉与五脉所有。
琼宇古阙足有三十三层,但不论身处哪一层,皆能将整座星台尽收眼底。
两座古阙巍峨而浩渺,宛若于星河之下执子对弈的两尊仙神,那一望无垠的星河大阵,便如同两者之间的天地棋盘一般。
……
属于三脉的古阙早已是仙客云集,唯独最高处的几层还显得有些寂静。
赵庆所在之处,便是第三十层。
他作为至此观礼的玉京行走,地位犹在三脉长老之上……
如今一家人行于悠长月廊之中,只觉此间分外冷清幽寂。
“上面三层是圣地之主与碎星行走的位置,不用理会就是。”
“宁夜自己推举了一位天香仙子,应是外出走动未归,眼下并不在中州。”
赵庆轻笑对姝月和晓怡讲述着,示意在这里不用有任何拘谨。
但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观礼这中州的大场面,双眸中同样带着些许新奇。
往前十多年,他倒是参与过紫珠更为浩大的丹塔试炼。
但那又与如今的境况不同……至少眼下,他是坐在古阙最高处安静喝茶的人。
姝月明眸中同样带着好奇喜色,但轻快迈步时却又有些心不在焉。
“圣地之主?”她时而有意无意的望向星台尽头另一座古阙……那里尽是五脉的仙客与弟子,也是皇甫鸣所在的位置。
赵庆轻笑摇头,抬手将娇妻的螓首掰了回来:“圣地之主由碎星五行走兼任,眼下根本不在玉京界。”
他神情古怪,继而又含笑补充道:“即便是那位师兄没有离开,应也不会太过在意这圣地中的事宜。”
小姨与红柠浅笑对望,以他们家如今的眼界自然也明白……碎星五行走不会总将心思放在这圣地之内。
“上无圣主,任由九脉各自修行,而又相互掣肘,倒也足够省心。”小姨点头间轻柔言语。
赵庆深以为然……
经过这几天在中州听闻的风声。
他已然发现——
中州四圣地根本就是没人管的状态……任由各脉随便浪,玩的转就玩,玩不转就歇着,反正四圣地不可能没落。
作为玉京星阙延入红尘的宗属,四圣地早已于中州根深蒂固,地位极其超然。
红柠水眸轻荡,缓缓收回神识轻语道:“倒是凭白让三脉五脉沾了光,不少宗族的筑基天骄,都是来观望行走对峙的。”
行走对峙……
“咱们也得了三脉的助力,不亏。”赵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而将柠妹娇躯揽入怀中。
若说对峙倒还真算得上,皇甫鸣二话不说入了五脉,那他自然也早早到了三脉观礼,只等着看看对方有什么手段。
与皇甫鸣的恩怨,他原本是想到天香城再解决的,但如今既然针锋相对,那干脆些直接等着接招就是。
虽说眼下出行在外,但就算借皇甫氏族三个胆,其也不敢摆明车马欺压玉京行走。
至于九剑圣地就在中州……自家六师兄也在中州。
故而赵庆是一点儿不慌,主打一个对着干。
就算要亲自下场碰一碰,以他如今的实力也根本不虚,九剑行走能有多强?能遭得住青龙精血宣泄出的血戮吗?
“天骄……”
姝月喃喃自语,抬眸脆声笑道:“总感觉到了中州,咱们就像落下了辈分似的。”
“遇到的每一位修士,身后都有族群依仗,咱们便也随着成了年轻人。”
小姨美眸轻轻扇动,倚在月廊之间仰望星河,无奈低语:“只是因为那无从依仗的散修,被压的没有了声音。”
她笑眸扫过清欢温婉的神情,望向红柠促狭出声:“况且——咱们本也就是家中的后辈。”
赵庆闻言含笑回眸,当即把柠妹推给了小姨,而后带着娇妻陪清欢坠在了最后。
司禾闭关温养神识准备筑基,没有跟他们过来凑热闹,但本体也传心传念轻笑吐槽着:“你们在中州反倒成了后辈天骄,你算哪门子的天骄?”
赵庆:???
“主人秉天地而生,我将主人按在身下蹂躏时,自然称得上天骄。”
他随口笑骂两句荤话,直接掠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确实——
他们一家在楚国时,几乎和陈长生刘子敬平辈论交,与那些宗族有所走动,也尽是直面族主长老……
可到了中州,却凭白无故降了好几辈,虽说地位依旧尊贵,但被人提起时却成了后辈骁楚。
在这地界修行不过百年,还算得上是族中幼嗣……但修行百年的金丹修士,在楚国早已是一宗之主了。
其中的差距,说是天堑鸿沟也毫不为过。
正值此刻。
古阙之中的传渡阵荡起涟漪,范靖云的身形出现在了第三十层。
他稍稍驻足遥望一眼悠长月廊,得见那言笑赏景的一男四女后,才施礼问询出声:“赵行走,三长老相邀小坐,不知诸位是否得闲?”
赵庆神情古怪,心中默默思量……三长老是哪个来着?
“三长老姓蒲,什期师姐说起与卓家有关的那位。”小姨侧目静观星河,如此轻语传音。
赵庆当即回过神来,实在是这中州的宗门族群太多了,他到现在都还是一知半解。
说起卓家,他好歹还知道跟天衣阁有关,但像什么蒲家陈家,他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赵庆也没磨蹭,直接含笑回绝道:“眼下不便,可是三脉有何嘱咐予我?”
“范道友直言便是,无需见外。”
范靖云闻言稍稍犹豫,而后取出了一枚玉简以灵力送过,认真讲述道:“这是五脉送来的试炼章程,几位长老皆已过目,还待问询赵行走的意思。”
碎星的演阵,你问我做什么?
赵庆当即心神一动,这显然牵扯到自己了,八成是皇甫鸣的意思。
他对此早有猜测,眼下神情不改抬手便将玉简摄入手中,一家人神识交织着共同查看。
【两脉元婴共辩《俞善卷》隋九七章,引胜负。】
【叶长老亲临揽星台,传道答疑解弟子之惑。】
【三脉第六百二十代弟子设隐杀阵,五脉同代演而破之,引胜负。】
【五脉筑基境弟子演百阵千傀,三脉同代共阵守御,引胜负。】
【天香荷脉第五圣女亲临,传解七魄汇法真谛。】
【三脉如鹏谷、五脉悠然峰……演武会阵,引胜负。】
【南仙圣地连长老亲临,解符道阵道之始秘络迁。】
【三脉五脉设机缘邀仙客、各纳碎星弟子三人。】
【两脉宾客演阵论道……引胜负。】
赵庆双眸一凝,诧异问询:“这宾客演阵之事,谁的主意?”
范靖云稍稍斟酌,无奈苦笑道:“这也正是长老邀请赵行走的原因……”
“五脉递至的章程便是如此。”
“我三脉自当过问赵行走的意愿,若赵行走不便入阵传法,三脉也好重新商定之后驳回章程。”
赵庆:……
还真别说,这碎星两脉的过家家,还挺有板有眼的,整个永宁州也找不出这么盛大的演法论道。
至于两脉宾客演阵……显然是皇甫鸣的意思了。
赵庆心中满是无语,还以为有什么绝活儿呢……
就这?
他抬眸笑望范靖云,疑惑问询:“若我不通阵道,又当如何?”
“这……”
范靖云笑叹连连,低声自语:“按五脉的意思,诸多贵客皆非碎星修士,不精阵道倒也寻常,以演武会友取代便可。”
赵庆啧啧暗叹,还是特么的得动手啊?
他轻笑点头将玉简抛了回去,随口言述道:“由几位长老自行择定章程就好。”
“演阵也可演武也可,客随主便。”
范靖云闻言双眸一凝,犹豫扫过楚红柠与王姝月笑吟吟的双眸后,还是低声开口提醒道:“皇甫古族同样精研阵道……也许对诸位不利。”
“赵行走有何异议,随时与范某传讯便可,三脉定当依从。”
赵庆心里有数,此刻含笑还礼:“多谢范道友挂牵,如此章程赵某并无异议。”
“好!”
“这是三脉赠予周仙子的小礼,至于碎星的本命阵法……仙子随时入圣地自取便是。”
范靖云凝眸点头,珍而重之的留下一物后,便转身踏入传渡阵消失在了三十层。
空荡古阙再次变得沉寂,悠长月廊之间星辉荡漾不止。
两枚灵蕴内敛的棋子……在月廊之间缓缓漂浮,被赵庆托在了掌心把玩。
一枚乌子入手冰凉宛若寒玉,一枚鹭子入手温热恰似暖匣。
这黑白二子,自然是属于碎星的传承之物。
赵庆没找到宁夜,索性直接开口跟三脉要了一道,想来偌大圣地也不缺这东西。
他稍稍打量之后,便轻笑着将两枚棋子交给了小姨:“日后还得靠周师妹多多提携才是。”
小姨浅笑嫣然,青葱玉指轻捏着棋子,冷清中带着些许顽劣的美眸安静望着男人。
男人身后是悠长月廊,漫天银河。
目光透过那繁奥阵法汇成的仙坪,依稀能够窥见山河间的万家灯火。
幼时她在国公府,不知多少次躺在飞檐上仰望星河。
如今……脚下便是星河。
每每想起过去的日子,周晓怡心中都似有一座暖炉升腾。
不过她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是轻轻挑眉调笑道:“我拿了这碎星传承,便能比得过龙渊之外那些仙子美人吗?”
赵庆神识涌入小姨泥丸,同时玩笑轻语:“若是能再温柔些,最好不过。”
“呵!”
小姨清清冷冷的哼了一声,神识却紧紧依附着对方缠绵。
“夫君的意思是,他还是更爱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姝月明眸弯成了月牙,挽着清欢的藕臂对晓怡嬉笑打趣。
赵庆:!?
他当即一把将姝月按回了怀中蹂躏,惹得娇妻抱着他的手腕一阵乱咬,愤愤含羞挣扎不能。
小姨轻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纤足,温柔传音嬉闹着:“夫君想要女儿什么姿态,女儿都有。”
很快的,他们一家的心思,又纷纷落回了碎星传承之上。
“黑子可沉入丹田温养,属碎星的阵道传承。”
“白子直接以神识熔炼,其中应是傀道传承。”
柠妹笑语着倚阑而坐,取出了琵琶抱在怀中,好帮晓怡随时调整神识状态。
眼下小姨熔炼着关乎傀道的白子。
赵庆则是把玩着另一枚黑子,默默回忆着当年冯道远对自己的讲述。
“这枚黑子才是碎星一脉的关键所在。”
“便如紫珠弟子的紫珠,南仙弟子的命箓,白玉弟子的蛊蝶……”
赵庆将黑子放在了清欢手心,随口讲述着。
“以丹田灵力引动这枚黑子,可在周身形成传渡阵法,携众顷刻赶回碎星圣地。”
他当年对中州四圣地的传承,可是眼馋的不得了。
九剑一脉有本命灵器护持己身,能够灵巧护主不说,还有机会诞生器魂。
不过如今他们身边有含光剑,有清欢的两枚尺木,有汇聚了楚国香火的太阿印……
对那本命灵器倒也无所谓了,以后取九剑传承也只是为了将灵力锻至极尽。
紫珠一脉有本命药丹保留命魂,能在弟子殒命之际,将最后生还的机会带回中州圣地。
但如此行事需要剥离一缕命魂留在紫珠,他们并非紫珠弟子便也作罢,况且太阿印同样能够护持命宫。
而碎星一脉……却是实打实的稳妥。
当年赵庆初次听闻,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衣玉令,换成碎星一脉的弟子传承。
碎星弟子面临生死危机,可直接动用方寸阵法,裹挟三丈之内的生灵尽数回归中州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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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赵庆如今已是天下行走,也还是觉得这一言不合回老家的手段,实在是稳妥的不得了。
虽说碎星弟子动用这护命的方寸阵法后,需要补足扣除不菲的贡献——
但用钱能买命的话,想来没有人会觉得昂贵……更何况赵庆最不缺的就是灵石了。
红柠水眸含笑,缓缓勾弹着辅修神识的月中桂,同时与赵庆暗暗传音:“在冥殇时皇甫便动用了一道困阵,那章程必然是他的意思无疑。”
赵庆横抱清欢娇躯,双眸出神望着身前的银河:“有备而来,随机应变吧。”
“他若真敢演阵……”
“即便有晓怡的璇玑瞳在,却也只能让他灰头土脸的憋着。”
“他若选择演武……”
“反倒是正合我意。”
赵庆思虑良久,自己在这玉京界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了。
那九百多道血衣传承留着也是留着,不如用血戮神通送给皇甫一些。
血衣楼主的精血神通……
想来皇甫鸣一个玉京行走,应该不会被直接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