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闯紧赶慢赶来到郊外的长途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了,入夜时分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这几天汉州一直绵绵细雨,估计往连雾镇的山路会非常的泥泞。他其实应该多住一个晚上,明天再走,无奈明天就是周一,有好几节课要上。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时,瞅见停车坪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一辆风尘仆仆的老式长途车孤独寂寞冷地杵在那里。
“糟糕!没票就完蛋了。”
他心里嘀咕道,也许是冲得太猛,他掀起售票厅的塑料帘子的时候,帘子正好撩在前面一位美女的大腿后侧。关键人家还穿的是件粉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帘子往上飘起,有点春光乍泄的味道。
“对不起!对不起!”
张闯小脸微红,连不迭地道歉,美女右手优雅地往身后一抚,回头看向张闯,嫣然一笑道:
“别急,还有票。”
声音清脆绵软,似乎带着一点港台地区那种嗲气,但对于男人来说绝对受用,这让张闯立马想起志玲姐姐。
“呃!是、是、是吗!”
张闯结结巴巴应对的同时与美女打了个照面,这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高鼻梁,眼睛有点泛蓝,但头发是黑色的。如果不是一口纯正的国语,他一定以为是老外,混血?这时售票大厅里传来广播,催促赶快购票上车。美女没多话,直接往唯一还开着的售票窗口款款而去,因为刚才的失礼,张闯也只得装出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跟在美女的身后。
“小姐!我去乱石窑镇。”
“乱石窑二十五,现金还是微信?”
美女和售票窗口里那位大妈的嗓门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掏出手机正准备付款,但似乎又有点犹豫起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竟没有了反应。
“你到底走不走嘛!”
大妈粗暴地吼道,美女这才欠了欠身道:
“不!我要去连雾镇!”
音调不高,但声色沉稳苍老,这完全是个男人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老男人的声音。张闯奇怪的往四周扫视一番,大厅里就只有他们一男一女两个人,他又伸长脖颈看了看窗口里面,除了这个凶巴巴的大妈,并没有其他人。同时他留意到这个大妈似乎也和他一样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大妈很快恢复了她一贯的本色,不耐烦的喊道:
“连雾镇四十五!”
美女用手机扫了一下立在窗口的二维码,刚要输入金额,但又像定住了一样。说实话,如果她不是位美女,不是心爱的志玲姐姐,而且刚才自己还对她多有冒犯,张闯一定会直接把她扔一边去。此时,大妈敲了敲她的麦克风,瞬间传出一段刺耳的电流声。
“你到底要去哪里!想好没有?没想好就站边上,后面的往前走!”
大妈终于发飙了,绅士的张闯很同情美女,但赶时间的张闯则觉得她活该。
“不!我要去乱石窑镇!”
美女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她志玲姐姐的声线说道。我刚才是幻听?嗲声嗲气的嗓音让张闯有点自我怀疑。
张闯知道乱石窑镇,回连雾镇的时候就要路过那里,大概算是在这班车的半路上,这镇子旅游搞得不错,前两年又重新翻修过一次,整得古色古香,古镇的广告语是‘世界户外探险的天堂’,有好多驴友在那里落脚,听说都是冲着那里的几座雪山去的。难道这位美女想去那里徒步探险?她为啥又想去连雾镇呢?那里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虽然也山高林密,但这几年的采矿业造成的污染,已经把连雾镇的名声搞臭,而且那里地处偏僻,一般本市人都没去过。不过能与美女同行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不出所料,车上还真的只剩两个座位,美女选了靠窗的位置,张闯则坐在靠过道的一边。入座前张闯主动帮美女放了行李,这算是为搭讪开了个好头。
“你去乱石窑旅游?”
“对,那里怎么样?”
“那镇上的酸菜鱼不错,你能吃辣吗?”
美女非常西式的怂了怂肩。
“还行,我在这边已经领教过很多种辣菜,野山椒,对,我很喜欢。”
“你是来自漂亮国?”
“对,但我母亲是中国人。”
“你真了不起,敢一个人来中国旅行。”
话题聊得有点僵,张闯试着拍拍马屁。
“不,其实我不算是旅游,我是受汉州大学的邀请来参加一项国际交流生的活动,但我希望抽时间满足一下我的业余爱好。”
“登山?”
“喔,不,你看我不够强壮。”
美女腼腆地在张闯面前展示了一下她的小胳膊。
“我是拍岩画。”
“呃,岩画?乱石窑有岩画?”
张闯还是第一次听说那边有岩画。
“对,在山里面有非常古老的岩画。”
“可那边的山区是一片非常庞大的山系,你确定能够找得到?”
“我联系了一位本地的导游,他会负责所有的事情。包括住宿、明天的行程、交通工具,喔,他告诉我这将是一趟美妙的旅程,只要我准时抵达。”
“但你为什么又会想到今晚去连雾镇呢?”
“连雾镇?什么连雾镇?”
“你刚才买票的时候不是说要去连雾镇吗?”
“喔,我不知道什么连雾镇,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美女很诧异的盯着张闯,外国人都这么会玩儿?转眼就装无辜,提起裤子就不认账!这不光是我听到了,那售票的大妈还和她反复的确认过,为此,差点引燃大妈的暴脾气,怎么会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逗我玩儿?但面对这位嗲声嗲气的美女他实在也不好过于较真。于是拿出自己的票根,指着对她说道:
“这里,你看‘连雾镇’”
“你去那里旅行?”
“我是到那里的学校去。”
“喔,你在那里读书?”
“不,我是在那里教书。”
“哇,你是一名老师,但你看起来好年轻。”
“其实我是一名体育老师,刚毕业的那种。”
张闯也学着她那样展示了一下胳膊上的二头肌,女孩会心的笑了笑,然后仔细的品味着那几个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