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一个不到35万人口的东北小城福德县,工人胡同降生了四个男娃,为什么叫工人胡同呢,那是因为这条胡同居住的百姓都是工人,没有干部,这条工人胡同紧邻福德县火车站货场的大墙外。
离火车站货场大墙15米有余,货场墙外有一个简易的公共厕所,货场大门的左侧就是一个用煤灰渣子围成的垃圾点,平时的生活垃圾都堆放在这。
工人胡同第一家住户是老刘家,老刘头和儿子儿媳都在福德县的农电局上班,家里条件在当时这个年代算是中上等家庭了,家里八间大瓦房,虽然墙面都是红砖砌成,但是进院子上屋还要走几步台阶,地基很高。
第二家住户是老朱家,老朱头叫朱建国,和儿子朱国生一起住,院子很宽敞,每天早晨起来老朱头都喜欢先打扫院子,把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用手扶着墙头喊老刘头一起锻炼,两家关系处的也像亲戚一样。
第三家是老孙家,爷几个都在运输公司上班,孙长友是这个家的主人,儿子孙大海和父亲一样,是在运输公司跑长途车的,家庭幸福美满。
最后一家是从农村搬来的老朝家,朝英杰年轻时候当过兵,特别能吃苦,刚搬来时候条件不是太好,在冰棍厂工作,媳妇王喜娟性格开朗,乐于助人,也是工人胡同的开心果。
一九八二年春节大年初一,孙大海的儿子孙有权降生了,名字还是老孙头孙长友起的,寓意这个孩子长大能当官,希望有权利的意思。
工人胡同第一个男娃孙有权享受了胡同几家一个多月的溺爱后,朱家国生的媳妇也给朱氏家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起名叫朱明礼,这个名字也是经过孙长友的改造而来,意思是明辨事理。
紧接着老刘家和老朝家也在九月中旬诞生了两个大小子,当地医院生产当晚,工人胡同的四位户主(孙长友,朱建国,朝英杰,刘春浩)同时守在医院。
为了能帮上忙,老孙头孙长友居然带着字典在身上,朝英杰的儿子刚被护士抱出来,喜当爹的英杰没等过手,就被孙长友接过去用字典把娃娃垫在了怀里,(老孙头当天喝多了,孩子名字就叫朝庆)大家都不明白拿本字典垫着是何用意,多年后老孙头解释说垫本字典能走远,认字多。
最后,过了很久,刘春浩的孙子被儿子刘永军包裹的严严实实抱出来回到病房,工人胡同四个老爷子才把心里的大石头放下。
这一年的工人胡同是最热闹的,整条胡同的四家人迎来了四个男娃,还是同一年出生,孙有权,朱明礼,朝庆,刘星云。
四个孩子在同一个幼儿园上学,幼儿园位于和平路上,离家很近,幼儿园叫和平时光幼儿园,对面就是县里最好的小学,福德县第一中心小学,这也是四人童年最苦逼的小学。
一九八六年刘永军媳妇因为一碗肉和老婆婆拌了几句嘴,非要刘永军和自己搬出工人胡同,当时闹得胡同人尽皆知,最后面子挂不住,刘永军和媳妇暂时搬到离工人胡同隔了八条长街的育才路。
这期间,王喜娟带着孙朱两家媳妇寻找任性的星云娘,经过几天的劝说,刘家媳妇刘桂英这才放下身段,收拾行李搬回工人胡同。
刘家婆媳之间的矛盾在其他三家的调解下落下帷幕。
星云的归来,让另外三个小伙伴兴奋不已,三人以为星云离开这座小城了呢,就在这一年老孙头的孙女也降生了,要我说这个女娃可真会投胎,一九八六年的时候,老孙家是最有钱的,平时也接济大伙。
一晃到了一九九零年,胡同里的四个小霸王到了上小学的年纪,老孙头总说从小皮惯了的几个孩子上了小学也不会老实。
孙有权的妹妹孙丽娜从此成为了四小霸王的贴树皮,走哪跟哪,总和长辈们打小报告,四个哥哥也是很疼这个胡同里唯一的妹妹,每次有好吃的,都会偷着留一口给孙丽娜吃。
一九九零年八月二十七日福德县第一中心小学新生入学典礼在学校操场上隆重举行。
孙有权和刘星云被分配到了一年一班,数学老师刘迎春担当班主任,语文老师由李敏任教。
朱明礼和朝庆分配到了一年四班,由语文老师王翠担当主课班主任,就这样四个淘气包正式进入小学阶段。
刚入学的刘星云对班主任刘迎春老师布置的作业就产生了抵触,经常不写作业,刘老师气的也不敢深说教,只能去工人胡同刘星云的家里登门拜访。
这一天刘老师刚到胡同口,就看到了地下玩耍的孙有权,这孙有权见了老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傻呵呵地摸着脑瓜大喊老师好。
刘迎春走过来拉着孙有权的小手说道:有权,走,带老师去星云家一趟。
孙有权用手擦了一下大鼻涕抹了几下裤兜,带着刘老师走进刘星云的家,星云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没见过班主任老师,心想:有权这孩子领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来俺家干啥呢?
有权很有礼貌地和星云妈介绍,这是星云的班主任刘迎春老师。
星云妈一听,赶忙抖了几下粘水滴的手,双手迎了上去要和刘老师握手。
刘老师说明来意后,星云妈抄起院子里的铁锹就跑进屋招呼炕上作妖的刘星云,刘老师见状急忙进屋子里面阻拦,星云妈一铁锹把拍在星云的屁股上,就这一下,给星云直接拍哭了。
老师心疼地抱过星云,轻轻抚摸着星云的头说道:老师这次来是想和你爸爸妈妈沟通一下你学习的问题,并不是来让你妈妈打你的。
星云就跟没听见似的,趴在刘老师肩膀哇哇大哭!
就在这时星云爸爸刘永军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面儿子的嚎叫,双手一推把自行车扔到院墙边,迈开大步朝里间屋走来。
来到里屋刚要咒骂星云妈,看到刘老师抱着儿子,怒火一下压了下去,脸通红,害羞说道:哎呀!刘老师怎么来了呢?让你见笑了。
刘迎春回道:星云爸这是下班回来了,我来和你们谈谈星云在学校作业的问题,星云如何对抗老师不写作业的事情被刘老师原原本本讲给了在场的刘永军夫妻。
刘永军先是赔礼道歉,又保证一定看管好自己的星云,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刘老师也奉劝星云父母不要打骂孩子,要循序渐进地引导星云,打骂只会起到反作用。
星云父母点头哈腰送走刘迎春老师,回头当着孙有权面又给星云一顿毒打,刘永军抽掉自己的牛皮腰带,扒掉星云的裤子一阵鞭打,这是刘星云印象最深的一次教训,直到他三十年后还有点记恨自己的父亲。
刘永军抽打完星云,转过头问孙有权,有权啊,你在学校也这么不老实吗?
这一问,给有权吓得直接尿了裤子,有权怕这皮带挥向自己,从这以后,孙有权再也不敢靠近这个恶狠狠的刘叔叔了。
话说星云被打的屁股都肿了,还在那大喊有权,有权!你等着,你个叛徒,把老师领我家让我好看,等我告诉明礼和朝庆,永远不和你在一起玩了。
在九十年代那会,小孩子之间都会用我不和你玩了,我不和你好了,这几句话威胁曾经的玩伴,屡试不爽,见效快。
星云父母当晚当着老刘头刘春浩的面,再一次教训了星云,告诉孩子在学校要听刘老师话,不能和班主任对着干,如果还那样,还是逃不过一顿皮带抽打的,小小的星云不敢反驳,大人说啥是啥。
长大后的刘星云直到他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父母的打骂都是被逼的。
孙有权晚上回家把星云的事情向爷爷孙长友学了一遍,老孙头心疼孩子,披着衣服站在墙边喊:星云他爸呀!没事你出来一趟。
刘永军听到老孙头呼唤,从炕上穿鞋下地走了出来,应道:孙叔啊,您找我有事?
老孙头弹弹手中的烟灰,不紧不慢回道:我说星云他爸,不要动不动就打骂这孩子,我看星云脑瓜聪明,肯定能学习好,我听有权这小子说,你们夫妻下午打了星云,以后别这样了,听见没。
刘永军直点头,一口一个是是是孙叔,我也是一时生气,教训一下这个不成气的完犊子货。
老孙头一听呵呵笑道说:你看你,还在气头上呢,不是孙叔说你啊,永军呀,你要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你的父母是平凡人,你们夫妻是平凡人,你的孩子更是平凡人,别强迫一个平凡的孩子去做不平凡的事情,你凭什么要求孩子一定要比你强呢。
难道你忘记了,你上学那会,不也是不喜欢写作业吗?
老孙头这几句话直接点醒了刘永军,他知道他自己太要强了,混到现在,在单位也是个小收费员,想了一会,刘永军说道:孙叔放心吧,以后我不会纠结星云写作业方面的事情了,这次打他,是我心急了。
爷们之间的谈话,简单明了,效果反而更好。
第二天孙有权背着书包找星云一起上学,星云还没消气,撅着小嘴呸有权。
朱明礼和朝庆一人一个挎着他二人,拉着小手说,咱们是一个战线的,不能产生内部矛盾,听见没?
星云和有权默不作声,半推半就,跟着明礼和朝庆去上学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来到一九九一年的元旦,一年级上半学期的学习就此结束了,四个小霸王迎来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次期末考试,这一天,四个娃的娘,早早起来准备着早餐,鸡蛋,大米粥,小咸菜,大饼子,干稀搭配,营养均衡。
四个孩子吃完早餐走了,王喜娟建议等孩子们考试后,中午都来朝英杰家过一个快乐的元旦,三家媳妇没什么事,也同意了,于是妈妈团在王喜娟的带领下包起了饺子。
有老刘头喜欢吃的芹菜肉馅,有老朱头和老孙头喜欢吃的韭菜肉馅,还另外给刘永军包一份韭菜鸡蛋馅,这个刘永军不信佛,但是他从来不吃肉,也挺难伺候。
中午时分,四个孩子考完试刚走到胡同口,有权妹妹孙丽娜拿着几块糖出来迎接四个哥哥,有权放下书包飞奔过去,抱起妹妹亲了又亲,星云,朝庆,明礼三个干哥哥也轮流抱起稀罕着。
大家都来到朝庆家等着吃元旦的中午饭,四家人齐聚王喜娟家好不热闹,孩子们围在炕上的桌子上敲打着碗筷,等着上饺子吃,地下的四位爸爸打着扑克,三个老头端着茶水滋滋喝着,聊起了各自年轻时的往事。
饺子好了,王喜娟先给五个孩子盛了出来,有权吹了几下夹到妹妹碗里,星云,明礼,朝庆一看,这哪能拉下呢,他们三个也夹起饺子吹了又吹,恐怕丽娜妹妹吃到嘴里烫着,一个一个也堆到丽娜的小碗里,一屋人见到此景,哈哈大笑,都夸孩子们懂事了。
王喜娟洗了几根黄瓜,又拌了一个凉菜,铁锅里还有四条大鲤鱼也一同拿了上来,星云奶奶说道等会吃,我回屋拿点东西,说罢完了转身出去。
几分钟时间星云奶奶拿过来一只烧鸡,老刘头说:你个老太太,背着我,还藏起一只烧鸡。
星云奶奶说道:这哪是藏的呀,这是你姑娘心疼你,早上给送来的。
王喜娟接过烧鸡,三下五除二撕完装盘,老朱头说是不是还缺一样菜啊,招手叫过朱明礼,掏出两块钱,让明礼去胡同口小卖部买点花生米下酒。
明礼乐的蹦跳出去了,一屋子人嘻嘻哈哈,等明礼回来,碗里多了一个鸡腿,这个鸡腿是多少长辈没有舍得吃,专门留给这个最懂事的孩子的。
哥三个望着明礼碗里的鸡腿直咽口水,尤其是孙有权,把原本干裂的小嘴巴都用口水舔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