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边的柜台上有个蒙着脸,吊着烟斗的鲛人,看其伪装,大概率是金陵官员提供的资料中显示的两名鲛人祭祀之一。
左手侧是一口口大缸,最前面的几个缸没有盖子,里面传来鱼虾跳跃的声音。
而再往里的盖子则没有掀开,同样隐约有声音传来,但看不清其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海货都打包一份——”
左侧捕快王五那不知死活的声音传来,让在暗中观察局势的王佐微微皱眉。
他抬起头,店铺除了前面摆着商品的前厅还有个后堂,存放着一些卖不掉的海货,一股熟悉的味道混杂在鱼腥味中,穿过前厅和后堂相隔着的一道木帘传来。
王佐确定了情报中那些普通鲛人的位置。
显然,木帘后那隐约可见的黑影和鲛人们独有的用嘴巴在陆地呼气的古怪的喘息之声,暴露了它们一直悄悄的躲在后堂,等待着猎杀之机。
“恰好,我这边正好有一条宝货,千金难遇,还请差爷看看合不合适,若是喜欢只管拿去。”
说着,鲛人掌柜领着王五穿过众多像是感受到了空气中古怪的气氛,满是躁动不安的青鱼之间,来到了那个不断发出咚咚声响,内部之物的不断碰撞让面前百余斤的大缸都微微晃动。
面前的大缸中的东西似乎感受到了外面有人过来,竟然自己主动停下了撞击和颤动。
掌柜的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串钥匙。
摇晃了两下封锁缸口的铁索之后,寻找着钥匙孔,缸中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筋肉碰撞的声音,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掌柜的脸上挤出一抹渗人的笑容,对缸中之物的生长显然很是满意,而旁边的王五听着缸中似乎像是裹满了黄油的肉块沿着缸壁滑落最后落水的声音却忍不住心中发毛。
“你这罐子里养的什么?”
“好宝贝!差爷凑近些,一看便知——”
王五把心一横,想到这些商户平日里的唯唯诺诺,硬着头皮往前看去。
周围的窗户都拿黑布蒙上,显得黑洞洞的,王五站在三步之外,只能看见缸中一团黑乎乎,人头大小的肉团在缸中游动。
其上还有些许不知道是触须还是什么的黑色线状物体——
“差爷若看不清楚,不妨凑近些来看……”
眼前掌柜笑着说道,而王五此时看到眼前如此诡谲的东西,越看越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这是何物,如同着魔一般向前走去。
不,不够,还不够,还可以再近些。
王五躬下腰,耳旁那东西用触手拍打水面的声音袭来,如同召唤。
他甚至无视了背后传来的隐约的刀剑出鞘的声响,和周边一座座巨缸周围的地上那隐隐流淌着猩红的液体,他趴在了缸上,双眼通红,死死注视着其中之物。
下一刻便抬腿要跳入缸中仔细的品鉴这天赐的海货。
“醒来!”
伴随着一声如惊雷般的怒吼,一只大手扶在他的肩头,下一刻,他便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扔出了窗外,摔在地上,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如梦初醒。
“鲛人!”
他惊恐的高呼道。
早就埋伏在此的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和南京兵部下辖的守备兵马立刻将面前的街道团团围住,赶走周围行人。
并准备了火铳长矛钢刀,随时准备砍杀逃出店外的鲛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佐手中的钢刀上闪烁着青红色火焰,一刀快若疾风般的斩下,将水缸斩断。
钢刀砍在这东西的身上,不像是血肉的触感,而是某种胶质的紧实。
各式各样的内脏从眼前之物的体内流出,面前的东西发出了一声悲鸣,如同刚刚出生便濒死的病婴——
青红之火熊熊燃烧,眨眼便将其身体焚灭大半。
眼前之物的鸣叫更为凄厉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看着眼前黏糊糊,不断发出婴儿般惨叫的胶质团,王佐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惊诧。
“混蛋!”
本来自以为凡间兵刃难以伤害这个胶质团,便在一边悠然看戏的鲛人祭祀此刻脸色变得凶狠至极。
他看着那个被焚烧过后只剩下不到之前三分之一,趴在地上蠕动着发出如猫般尖利的哭声的肉团。
直接撕开了自己的所有伪装,亮出锋利的爪牙,朝着面前王佐冲来。
地上的肉团向着鲛人祭祀的身上爬去,很快两人便融为一体。
“伤了我的孩子,你要为今日的事情付出代价。”
鲛人祭祀此时心痛不已的感受着背后已经虚弱至极的胶质团传来的求助,知道今天如果不喂给它两个鲜活的童男童女的话,这东西能不能活下来显然还是未知之数。
他单手一指,缸中之水化作水矛朝着王佐冲来,王佐听着刚刚这鲛人祭祀怒气冲冲的话语,眉头一皱。
后代,这种东西?
他挥刀,背后龙雀虚影闪现,刺来的水矛纷纷折断。
另一旁,那边彭泽也已经跟另一位鲛人祭祀杀在一起,这老头身上颇有几分异术傍身,撒豆成兵之术招来的五猖鬼兵看上去比钦天监监正李璇还要厉害几分。
这些地坛兵马一个个周身血气冲天,煞气腾腾,不知道吞噬过多少人命,痛饮过过少强敌的鲜血。
不过想到这老家伙虽是文官,但其升官基本上全靠带兵杀敌,不管是农民军,邪教徒,蛮夷酋长,地方豪强……战无不胜,如同战神一般。
由百战煞气养出来的地坛兵马自然是饱饮鲜血,杀气非凡,不是李璇从各地捉来的草木百精并以道法训练的鬼兵可比。
这些猖兵处在虚实交接之间,非阴阳可以描述,既不像龙虎山供养的那些天兵天将一样阳气充盈,又不像一般阴兵那样阴气森森。
能在阳光下行走,又不受阴煞之气钳制,无惧天雷正法,亦不怕污秽邪术,虽然普通地坛兵马威能一般,但彭泽手中的这支猖兵显然不在此列。
王佐很怀疑,就算是龙虎山供奉的那些天兵天将,能不能打赢眼前的这些浑身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地坛鬼兵还是个未知之数。
眼前的鲛人祭祀在这些丝毫不惧法术的鬼兵面前明显已经左右支绌,而那些躲藏在后堂的鲛人冲出来助阵,却几乎在一瞬间便被化作黑风蜂拥而上的鬼兵啃成了白骨,吃尽了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