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伯,缘何不与王兄道明三阳剑经乃是老师入道法门之事?而且还拒绝了王兄同行建议?”
“我还想着找个机会,与他一论剑道呢。”
天光熹微,晨雾未散。
严剑休同郑永言站在神庙外,看着王恒一行将贼匪收集挂马,渐入官道去,转头疑问。
“我观此子,并非循规蹈矩之人,又有这般天赋,去了阴山府后,必不能平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他若以法门关系攀附,于你而言你并非善事。”
郑永言摇头道:“你是东翁门下,本就不受豪族世家待见,到了阴山,已要面对不少麻烦。不过这本就是历练目的所在,倒无妨碍。倘使再与此子同行,情况就要不同了。”
“他是渠阴道正,赴任之后,必要遵朝廷安排,调查那邪祸相关。此事牵扯本地诸族隐秘,一旦入手,事情不会简单。一旦他因为本地政务,同阴山大族之间冲突闹大,届时不止影响到你,不定还要劳烦东翁出手。”
“东翁要事不少,天仓路诸务繁忙,岂好将太多心思放在阴山?”
严剑休微叹。
他本就对王恒天赋颇为欣赏。
一夜谈话,言行脾性,更是合他心意。
尤其王恒所学三阳剑经,亦与师门有些关系,也能算得几分香火。
本意是交做好友的。
如今未免有些失望。
可他也明白,自己并非孤身一人,不好因为自家喜好,给老师招惹太多麻烦。
郑永言提醒道:“我知你对他欣赏,可还是莫要与他太过亲近为好。”
“非我小人之心,实在今夕不比往夕,百十年前东翁从隅县之地起势,谋得如今尊位,尚且遭遇不知多少险阻。王恒若有心谋事,个中风险不好应对,麻烦实多,不成还罢,就怕招惹过多,情急之下,惑你入局。”
严剑休摇了摇头:“我明白了。”
“以他聪明,昨夜谈话,足以明白我之心思,当不会无端来寻了。”
郑永言拍了拍他肩膀:“你也莫要多想,观他并非狭隘计较之人,如今提点,也算结个善缘。他若安心任事,不寻麻烦,日后同在一府为当差,自然也有再打交道的时候。”
……
‘郑永言所述,同孙金鹏介绍种种,倒是一般无二。看来这二人虽是赴任阴山,对于阴山政务,却并不上心,而且不欲沾染太多。不然凭他们背景,不至于只说出这点。’
官道上,一行人马徐行。
王恒策马走在前头,看了眼左右同伴马上挂着的贼寇首级,思绪不少。
昨日了解到严剑休二人身份后,他本想着二人地位如此,又是同往阴山任事,对当地信息掌握,应该比孙金鹏要多。
有意多些请教。
可惜事与愿违。
好在这本就只是意外遭遇,他也并无挂牵。
不过他也并非半点收获没有。
只从郑永言的言辞表现来看,已能看出,阴山局势,比他之前所想还要复杂不少。
不单只是地方豪强意图把持府县政务,想让他这渠阴道正归附那么简单。
毕竟二人乃是仙巡使门下,如此身份,都要忌惮此间乱局,由此可见一斑。
他暂时按下这些思绪。
‘政务局势之上不论,倒是郑永言口中吕术阳相关,于我未来修行,或许值得琢磨。’
‘三阳符经,原是出自吕术阳《纯阳剑经》之中的种灵法门,后续还有六阳、九阳、纯阳之变化。吕术阳羽化玄修,所创剑经,必是羽化妙法,我以三阳符经入道,若得《纯阳剑经》之诀,修行前路,至少可以一观……’
思索昨夜闲聊种种。
王恒自知到了阴山府后,又多了些事情要办。
对于早些赶到阴山,倒是多了几分迫切。
于是一拍身下马匹,眼见奔驰速度加快起来。
……
阴山府。
风雨消歇,府城一片清爽凉意。
李氏别院之中,刚接手家族事务不久的李登楼,数月来已经经手不少族中人情生意往来处置,然而执掌家族权势后所带来的激荡,却尚未完全压下。
尤其今次之事,是他第一次负责关于府县政务相关。
想到自己若是办得漂亮,日后便可直接管理一县政务,真正踏入阴山府权贵层次的交锋之中,心中更不免添加几分亢奋。
他看着身前长辈特地安排给自己,方便办事的族中老管事,想着对方方才所禀消息,面色方才转为冷静。
“李浮,飞马寨的人,是否靠谱?区区江湖匪类,能有多少本事,可别因用人不当,坏了大事。”
李浮看了自家这位二公子一眼,心下微微摇头,比起大公子,到底缺了几分沉稳。
如今事情都安排了下去,又觉忐忑,未免寡断。
而且在他看来,那渠阴新任道正,虽然只是寒门出身,到底也是朝廷官吏身份,一时招揽不成,也不必急着动手。
等人到了自家地盘,自然有的是手段安排。
如今才刚打一次交道,就急不可耐的安排人手教训,多少有些过于急躁了。
不过在他看来,今次之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管成败与否,都是一次锻炼。
因此也不十分在意。
他回道:“那飞马寨二当家石信,是老仆专门挑选的人手。其人二十余岁便在阴山绿林颇闯出了些名号,武功不俗,还修得一身《黑虎血煞加持咒法》。如今近四十年齿,实力业已十分强横,前些年还杀过几个灵应境的散修野道,可以说等闲灵应修士,道术手段修炼不到一定境界,都不可能是他对手。”
“若是出身大族的天骄,或许难说对付,但一个寒门子弟,又不满双十,几乎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何况老仆还给了他一张蝼蛄黄甲符,这都不成,除非那王恒有厉害长辈庇护。但他身份背景,族中都已调查明白,此事也不可能发生。”
“公子倒是要担心,这些匪类下手没个轻重,莫要闹的事情不可收拾才好。”
“那他得有这个不遵我令的胆子才行。”
李登楼冷哼一声,对此却不担心,阴山府境内,除开那些宗派大族之人,没人敢坏他家算计。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道:“算算时间,人也该押到府城了,怎么还没消息?”
李浮见状,对于李登楼急躁,心下无奈,便要劝说两句。
这时。
院外忽有下人来禀。
“公子,渠阴道正王恒,入城了!”
“好!”
李登楼神色一振,没注意那下人似有些不对的面色,起身便往外走:“李浮,随我去见见这位道正,我倒要看看他哪里来的胆子,敢拒绝我家招揽!”
“公子!”
李浮却发现了下人还有事情没说,正要再问,闻言急忙抬头。
却见李登楼已经出了院子。
面色微怔,无奈却只得跟上。
……
与此同时。
阴山府城之外。
王恒同一众道兵下得马来,朝着城门走去。
着眼却多观察。
眼见府城之外,流民聚集,凌乱竟已建了不少草棚,有道兵惊奇道:“这便是阴山府城了?一府都会,怎么有这么多流民?”
王恒亦是眉头紧皱。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走吧,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