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

    孙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边踱步，一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刚才钟离望的发音很清楚，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说完失落绿洲的使命，甚至没有问他是否同意，三个人就离开了系统。这次会面确实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在世界上最流行的游戏中谈话，但没有受到任何监管和制约。那三个人肯定是联邦甚至是整个世界都想要抓到的逃犯，但现在，他们依旧安全的待在这里。

    如果联邦发现这里，估计不是一枚两枚导弹的事。

    他们云淡风轻的态度，正正说明了失落绿洲的强大。

    但这份强大，如果和联邦撞上，又如何

    不仅如此，钟离望还透漏了东国与失落绿洲合作的缘由。在东国的计划里，这次苏尽参与的行动名为“后羿计划”，不单单是他一支队伍，还有更多的小队活跃在其它地方。刚才进入系统的三名守护者，应该都在各自的领地中推进他们的行动。

    而孙无，是他们最重要的一环。这句话，是钟离望当着他的面说的。

    因为他们假设，孙无还有可能获得更多的恩赐。包括他体内不断进化的细胞，至今无法解读个中缘由，如果不是联邦动了手脚，那可能也是一种恩赐。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在阿什隆市的时候，联邦既打算杀他，也打算救他。在他获得了恩赐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整个世界都起了些许变化。

    但这是强加在他上的东西，至今为止，他都只有知道并接受的权力，如果这种力量与生俱来，那么除非他死，便没有办法停止这场争斗。

    孙无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即使已经习惯了，也是一样。他握着楼梯上的扶手，紧紧握着，面无表，但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可能是刚才在系统内晒了太阳，他感觉有些。

    “你知道东国历史上，以皇帝为代表的封建体制持续了两千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尽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二层楼间，低头看着孙无：“皇帝的长子理应继承帝位，这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不这么做，他们无法控制混乱的朝政。但这个方法也没有让任何一个朝代延续下去。在皇太子上施加的压力，很容易让一个人崩溃。”

    “你是在说我”孙无皱起眉头，同声传译把苏尽说的话准确无误的翻译过来，传进他的耳朵里。

    “我没有别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更像‘皇太子’。”苏尽自嘲地咧嘴笑起来，合上手里的书，走下楼梯。他比孙无要矮半个头，体更是显得孱弱，书生气如薄纸，孙无一巴掌就能扇断他的脑袋。

    云芊流也出现在楼梯上，警惕着看着他。

    但苏尽就这样淡然的站在孙无面前，双眼弯成两道弧线，自信且和蔼。

    他站在这里，就代表了半个书院。

    “书院代表着东国的历史。对大部分东国人来说，他们只能体会到世界近百年的风云变幻。前后五十年，过去的废墟还没有清理干净，未来还可以预见，这便是一个普通人的视野。或许有人的眼光能穿透百年的光，但在书院面前，一切都渺小得如同尘埃。”苏尽伸出右臂，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受了失落绿洲的招安，不想听听东国的故事？”

    “少爷！”云芊流忍不住吱了一声。

    “准备点茶。”苏尽摆摆手说道：“我房间里有好的绿茶，去吧。”看着云芊流清澈的眸子，苏尽加重了语气。

    自从他们两个脱离了孩童的份，正式拥有了恩赐，便有了主仆之分。这个阶级不是歧视，也不是压迫与剥削，而是属于两个人的默契。一个应该制约另一个，以他的经验和眼光，扮演好属于他的角色。

    所以云芊流转离开。

    偌大的客厅里，坐下了孙无和苏尽两个人。

    前天谈的是公式，吴天成在场，孙无没问太多。

    “我不会摘下这个眼镜，你也不用摘。”苏尽碰了碰眼角旁几乎透明的设备，上面闪过一星绿光，背后是东国的智能系统：“我讲的东西，都是你可以听的。至少，书院的历史，所有书院弟子都要知道。”

    孙无点点头，这时候云芊流端上来两杯茶，一杯递给苏尽，一杯拍在孙无面前，眉毛像两柄利剑对着他扬起，握着茶的手心蒙上了一层冰霜，但很快端着盘子离开了客厅。

    孙无毫不怀疑，如果云芊流出手，自己就算有恩赐和强大的作战能力，也会败倒在她的冰霜之下。但如今她远离了苏尽，就像猛虎把肚子露了出来，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自信。

    但事实上，孙无真的很想多了解这个东国的神秘组织，尤其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书院院长的公子，书院的少爷。

    他喝了一口茶，深绿中带着一点微黄的苦涩让他的思绪离开联邦，管甚的房间里就经常能闻到这种味道，似乎不少东国人，都痴迷于这种茶香，就像联邦痴迷咖啡，英国痴迷红茶一样。

    “茶叶就像一个民族的记忆，但在我脑海里，那个第一个吃到茶叶的人，好像近在眼前。”苏尽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语气里蒙上了一层年迈，仿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历史的年轮。

    从他口中，孙无听到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恩赐。

    早在公元前三千年，在余念、诺达和乔治还没有找到本源的时候，东国大路上，有关三皇五帝的传说，已经出现在各个部落。而其中，有一个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在东国的上古神话中，炎帝神农氏，尝百草，种五谷，败蚩尤，是东国文明的始祖。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神农过目不忘的本事，来自于一个极罕见的基因突变症状，现代医学称——超忆症。”

    “我听你说过，据说世界上患有这种疾病的人不超过十五个，而且都活不长，或者说，二十年后，大脑会因为记忆超载而逐步失去很多功能。”孙无喝干了杯里的茶，苏尽又给他续上。

    “是的，但神农的超忆症比其他人更特殊。”苏尽嗅了茶香，慢慢饮干，又说道：“他的超忆症是可控的。这意味着他并不像其它患者一样不能遗忘自己的记忆，而是可以有所取舍，选择遗忘。这种本事，放在现代来说，就像计算机删除某一个字节一样精巧而简单。所以，从神农氏开始，东国逐渐开始学会记录万事，学会数数和观星，这都是基于这个人的经验。”

    “而这种突变的基因……难道，真的传了几千年？”孙无一脸不可置信，但话音未落，苏尽已经点了点头。

    “距今七个月零四个小时二十三分，你和联邦代表团一起走进影子联合国中于东国谈判的会议室。那次会议你总共看了我八次，并不仔细倾听会议内容，表会有03秒左右的滞后，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怀疑你的大脑内有别的声音。不管是智能设备也好，或者是你的恩赐也好，但我都已经记住，并且上传到了我们的数据库。”苏尽微笑道：“这就是我的恩赐，而这个恩赐，已经传了一百一十六代，五千三百四十一年。”

    说出这些数字的时候，苏尽的脸上，洋溢着属于他的骄傲。

    因为超忆症，他的大脑分乏术，很难去进行高强度的锻炼，五感更是没有常人灵敏，唯一擅长的，或许就是记忆。

    这种记忆，堆积了五千多年。

    “东国是历史上唯一走到今天的文明古国，五千年来，我们的文化和血脉没有断绝，无论多么强大的势力入侵，最终都会通化成我们中的一员。不单单是因为我们的文化有着先天的优势，还因为藏匿在这个社会背后的某个势力，一直在为了维系这个国家而努力。”

    “是书院？”

    “对。”苏尽点点头：“我的祖辈一直在皇宫之中生活，有时候是图书管理员，有时是太子少傅，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患有超忆症。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依然有他们的记忆。多余的数据和图像会用文字记录下来，然后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所以……你真的算是……活着的历史书？”

    “是的。”苏尽点点头：“书院知道这个世界的很多真相，很多很多。”

    看着孙无**言又止的表，苏尽调皮一笑，又说：“你想知道？”

    但没等孙无回话，苏尽又给他添了茶水，特意站起来，子前倾，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至少你现在知道了，恩赐这个东西，自古以来就有。人类璀璨的文明，爆炸般的科技进步，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那现在呢？”孙无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问道：“为什么你们要走出你们的国家，和失落绿洲做交易？你们应该是最熟悉恩赐的一群人，东国几千年来几乎与世无争，最远不跨过天山山脉，除了蒙古帝国，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打算走出亚洲。”

    “是的，现在也是一样，但书院有书院的考虑。”苏尽喝干了最后一杯茶水，直起，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东国都以保全自己的文化为目标。如果天上的太阳实在太多，我们不介意落几颗下来。”

    当他说出太阳这个词的时候，听起来就想说这一颗微不足道的坚果。

    突然，他的眼前忽然闪出一条消息，吴天成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抱歉打扰了这个美妙的谈话。”吴天成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现在有一个机会，我希望各位能出一次任务。太初将再一次，为失落绿洲的各位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