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的透明玻璃柜陈列各式各样酒瓶酒杯,荧光粉的喷漆喷洒在玻璃上,绘成女人高跟、嘴唇的图案。
蓝色紫色的灯光覆盖四周,全息投影投射出模拟女性柔软的线条,虚幻的在空气中扭动,音乐环绕,声音轻柔,放着缓和暧昧的歌,就像有人在耳边低声说话。
酥到骨子里的靡靡之音,配上挥发出的酒精,气氛令人昏沉。
唐姝东摸西瞧,跟在苏绸后面,手指划过部分荧光物质。她好奇的打量指尖残留的一点的荧光物质,粉粉的涂料,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淡香。
是含有什么药物吗?
唐姝将指尖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除了香味更加浓郁以外并无其他反应。
“带你来见见世面,没叫你偷鸡摸狗,怎么跟做贼一样?”李晓昀揪着唐姝衣服的后领子将她拽到自己身边,顺势搂住她的脖子。
李晓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教育唐姝:“给姐姐听着,挺直你的胸膛。平时打架的气势呢?拿出来呀!别在外面叫人欺负。”
唐姝眨眨眼睛。
她听到高跟鞋碰撞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眼前磨砂质感的半透明门帘隔开内部和外面过道的部分视线。
李晓昀撩起门帘,走进去。
“喝点什么?”
酒保感觉到有人走近,擦干净手中的玻璃杯,头也没抬的问。
“看看。”李晓昀走到吧台旁,仰头看向浮空投影出的酒水单。
唐姝站在离李晓昀很近的位置,酒吧内的光线十分昏暗,透露着暧昧似的朦胧气息。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小团体,聚在一块儿,吧台旁少有落单的人,但他们要不是看着别人,要么就是被人注视着。
以她的眼睛看清楚,但唐姝判断如果是正常人,凭借周围的光线,根本看不清酒吧内的每一处。
如果看不清楚每个细节,在唐姝的理解中就不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整个吧台成三角形,吧台中间圆柱形的旋转酒柜,位于酒吧正中央,连接至二楼。
两个酒保在里面调酒,不停的忙碌。
这里也是整个酒吧内部光线最亮的地方,橙黄色和蓝色的光线交叠,绚丽的五彩吊灯透过倒挂在金属架子上的玻璃酒杯将吧台大理石桌面映照的色彩斑驳。
除去一楼的卡座以外,透过二楼的玻璃窗能看到雅座里也有些人,有些雅座的窗帘被拉上,透过薄薄的窗帘,影影绰绰不真切,唯独看见令人遐想的影子。
“这么暗的灯光,正常人想在这里看书都不行。”唐姝四处打量后,总结道。
“.……”
挑选完想要的鸡尾酒,李晓昀伸出去付钱的手因为听了唐姝的话控制不住的一震。
苏绸:“.……根本不会有正常人在这种地方看书吧。”
酒吧里的女孩穿着都很前卫,高级又不会暴露到有失偏颇。女人们的脸上画着或浓或淡的妆,蓝闪的大亮片打在脸颊偏上的位置,成熟中透露着一丝俏皮。
流动的空气混杂女人的香水和男人的古龙水,扰乱思绪。
“喝点什么?”
酒保忙完手中的活儿,上半身伏在吧台前,冲唐姝抬了抬下巴。
唐姝求助的看向李晓昀,她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什么好喝什么难喝。
“彩虹鸡尾酒吧。”李晓昀对酒保说,她转头将目光看向唐姝,“颜色你一定喜欢。”
酒保听到李晓昀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另一个酒保走过来拿杯子,也笑了出来。打趣道:“妹妹第一次来酒吧啊?”
唐姝疑惑的偏偏头。
“彩虹鸡尾酒好看,但是为了让不同的颜色分层酒里会放很多糖浆,它口感并不好。也只有对鸡尾酒不熟悉的人会点。”年轻的酒保解释道。
唐姝听到酒保这么说,反而更加确定自己想要买它,便用手环扫了一旁的支付码。
酒保无奈的摇了摇头。
红石榴糖浆、甘露咖啡酒、绿薄荷酒,白可可、蓝橙、君度三种力娇酒,再接着是白兰地,七种颜色不同的酒水一次顺着钢勺缓缓倒入子弹杯,酒保在最上层的白兰地点燃火焰。
子弹杯插了根金属吸管,被推到唐姝面前。
“慢用。”
唐姝好奇的小嘬一口,甜腻腻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喉咙管,除了酒精味就剩下了甜,甜到齁。
“难喝吧。”李晓昀翘着二郎腿,“要不要尝尝我的。”
“这是什么?”唐姝小心翼翼的把李晓昀的杯子挪过来。
酒杯在灯光的照射下杯内的酒呈黑红色,冰块冒出阵阵凉意,唐姝听见李晓昀说这叫“黑俄罗斯”。
“你别喝太多,这酒度数很高的。”李晓昀提醒道。
唐姝尝了尝,除去一丢丢力娇酒的柔和甜,剩下的都是伏特加的猛烈。比彩虹鸡尾酒好喝多了,唐姝忍不住灌了一大口。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李晓昀托腮笑骂。
将杯子还给李晓昀,唐姝和自己的彩虹鸡尾酒斗智斗勇。这时她注意到一个惊艳的女人,砖红色的口红,戴着金丝框眼镜,亮银色挑染雾蓝的长发高高扎起,侧脸凸显出她鼻梁高挺的弧度。
酒精和浓郁的香水味影响了唐姝对气味的判断,她尽力透过那些纷杂的味道捕捉空气中熟悉的气味分子。
唐姝隐约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女人,可是她印象不深。
她从吧台旁的高脚凳上起身,落地时摇晃了两下。
唐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酒量并不是很好,此时有些迷糊。
李晓昀扶住唐姝的胳膊,惊讶的问:“你要去哪儿?”
唐姝手臂滑出李晓昀的控制,三步两颤的挪到那个女人身边,双手搭在吧台边沿,迷迷糊糊的问:“你是谁?”
女人看到唐姝,面部略微惊讶,她将唐姝扶到座椅上。
“你喝醉了小姑娘。”
唐姝从脑子的记忆里搜刮到一些东西,她缓慢的吐词:“我见过你,很久以前。”
唐姝盯着女人面前的酒杯,酒水由橙红渐变至淡黄色。
这是一杯特基拉日出,又称龙舌兰日出。唐姝当然不认识,只觉得颜色很好玩儿,她神志不清似的端起别人的被子喝了一口。
唐姝半趴在吧台上,咬着玻璃杯的边沿,吐词不清的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我倒是第一次遇到妹子搭讪。”女人无奈的耸耸肩。
“不对。”唐姝一把揪住女人的一撮银色头发,“我见过你,在江城旁边一个变成进化小世界的医院。”
唐姝玩着女人的头发,继续说:“你染头发了,也喷了香水,但一个人身上特有的气味不会变。”
女人把自己的头发从唐姝手中抢救回来,思考片刻,改变了说法。
“那我确实可能见过你,我以前是个医生,可惜我对你没太多印象。”
“你撒谎。”
唐姝双手撑着台面,把自己从吧台上拔起来。眼前这个女人表情动作都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唐姝还是本能的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你是谁?”唐姝迷迷糊糊重复的问道。
“我叫莫雁如。如果你觉得我撒谎,那我也没办法咯。”莫雁如看着被唐姝抢走的特基拉日出,无奈的道,“我救治过的病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每个都记住。”
唐姝没听她说话,她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另一处。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唐姝放下莫雁如的酒杯,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不远处的卡座。
“很多人看我,但你的视线不一样。”
她像一只猫一样偏头,盯着卡座上突然紧张的男人。
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的很严实,在酒吧里也带着帽子。唐姝不觉得他在耍酷,这个男人眼神阴郁,不像一个喜欢耍酷的人。
苏绸注意到唐姝有点不对劲,是真的是醉了。
苏绸扭头找李晓昀求助,却发现两个陌生男子正在找李晓昀搭讪,不免一时语塞。
“你见过我?”
唐姝噗通一声在男人对面坐下来。
男人不吭声,只是摇摇头。
“那你在害怕什么?”唐姝借着酒劲追问。
“我没怕。”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低,似乎和人社交有问题,但唐姝依旧凭借自己出色的听力听清楚了他说的话。
“撒谎,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恐惧。”
唐姝笃定的指着他,指着指着手指就偏离了正确方向。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醉了。”
苏绸小快步跑过来拦住想要跳到桌子上的唐姝,充满歉意的对这个陌生的男人说道。
唐姝起身弯下腰端起男人面前的酒水,晃晃悠悠洒了对方一身。唐姝口齿不清的说道:“他盯着我看好久了。”
“唐姝呀,你穿着罗生堂的校服别人不看你才怪呢。”苏绸试图将唐姝劝回去,又不敢使蛮力,生怕唐姝醉酒的状态下使用了什么不该使的能力。
但唐姝自我感觉良好,她觉得自己除了胆子大了点以外,脑子还在好好地运转。
“那不一样,他看我不是因为这个。”唐姝甩甩头,结果把自己甩的更晕了。
苏绸拍拍唐姝的背:“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
“他就是有问题!”
唐姝在苏绸的惊呼中,猛扑凑在男人身旁,一把揪开他的衣襟。男人高高的领口被唐姝扒拉开,露出衣襟下藏住的半张脸。
“唉谭老师?”
苏绸惊讶的盯着面前男子的脸,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眼前这个男人一张脸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但是模样真的很像罗生堂宠物管理处的老谭。
男人被唐姝揪下了遮脸的高领,就像见光死的网友,脱了壳的知了,挡住自己的脸疯一样的跑开。
“你看他有问题。”
唐姝因为醉酒没有去追,只是指着男人逃跑的方向,嘴里叨叨咕咕苏绸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苏绸现在有点呆滞。
唐姝……会不会闯祸了?
这位有社交恐惧症的朋友不会因为唐姝受到了什么精神上的创伤吧?
苏绸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来酒吧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
……
男厕所的隔间里。
谭棋听着外面有人洗手的哗哗流水声,默默将领子提起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外面冲洗手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脚步声越来越远,谭棋确定对方走了,才打开隔间的门出来。
“你已经见过‘我’了?”
熟悉的声音的响起,谭棋浑身一震。
他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高挑的身影,罗生堂的校服蹭在厕所隔间的门上。
谭棋思考了很久,只能憋出一句话:“这是男厕所。”
影君耸耸肩,无所谓的道:“有什么关系吗?”
此时醉酒的唐姝尚不知自己风评被害。
谭棋走到洗手池边,将水流开的很小,缓慢精致的冲洗自己的双手,又拿出纸巾沾水擦拭自己胸口的酒渍。
“不怕被人发现?”
谭棋透过镜子看着影君。
影君漫不经心的指指自己耳朵,道:“有人来了我会听见。”
谭棋低低的哦了一声。
“你在不安什么,只是一个怪物叫你去对付另一个怪物。”影君故作轻松的说道。
谭棋抬起眼睑,看向洗手台前的镜子,看见一双巨大的蝙蝠羽翼从影君背后长出,尖尖的骨刺反射惨白的光。
那一双黑色的羽翼衬托谭棋煞白的脸,他垂下头。
影君收了羽翼,打开厕所门,径直走出去。
谭棋木讷的跟在后面,厕所这处的小道被紫粉色的光照亮,酒吧内的音乐只能听到个大概。
“这是你第二次潜入人类世界了。”谭棋突然出声问道。
影君迈着大步朝前走,没有回头。
谭棋加快步伐追上去,提高音量:“你真的只是在一月份的时候杀了薛瑾华吗?”
“明明第一次你就能用薛瑾华的身份做更多的事,她是校长的妻子,一位三度3阶进化者,这个身份不是比一个普通罗生堂学生更好用吗?”
谭棋咽了口唾沫。
虽然唐姝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学生那么简单,但她的权限却是只有罗生堂学生这么点儿。
影君仍然没有理他,一味的向外面走。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谭棋跑步想要拉住影君的胳膊。
“在上次来就已经对人类世界动过手脚了?”
谭棋大声吼道。
影君化作一团黑影,袖子从谭棋手中划过,黑影移速极快的在过道移动。
“你站住!”
谭棋追了上去,影君像是在玩弄他一样,速度故意放慢等着谭棋追上来,等到他快要追上自己的时候,又嗖的一下从他面前消失。
影君张开影子,编制成蛛网的模样,谭棋像是被困在其中的蝴蝶,任其挣扎,无可逃脱,只能等来蜘蛛的蚕食。
谭棋从酒吧的后门追到外面,街边无人的小巷,垃圾桶那边顺风吹来阵阵腐臭令人作呕的味道。
周围空无一人。
谭棋沉默片刻,任由潮湿的风吹外自己身上。
酒吧里的音乐还在响,透过后门隐约传出一星半点。
谭棋仰望着高耸的建筑,仿佛看着巨大的金属牢笼,自己被无数的缘由、或客观或主观的因素困住,束缚其中,走不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裹紧衣服,身体摇摇晃晃的走进无人的漆黑小巷。
在黑暗中,想要藏住一个人的影子再简单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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