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马车里略显沉闷。
断人碑首,倘若墓主人有后,知道了那铁定是不死不休,不共戴天的世仇,所以只要不是仇怨太深,都不会有人选择去这么做。
江宁做了,足以见他心中对江家二爷的恨意有多浓。
张玄实在受不了这压抑沉闷的气氛,咳嗽两声道:“爹,你看我跟大兄难得休沐,不如今晚我们爷仨好好喝一个?”
江宁闻言,知道自己现在也确实需要烈酒来抚平情绪,点头答应。
张青山见他答应,自然更无二话。
“可以,家里还埋了几坛子雾凇露在地下近二十余年,烈的很嘞,今晚咱们爷仨就给它搂了!”
在张家父子二人的努力下,江宁的心情逐渐好转,马车内也再次恢复来时的轻松热闹。
女殃在半路从旁边的山道上冲出,重新坐回在车顶上,也不知在做什么。
等到夜色浓郁,吱呀的车轱辘声戛然。
江宁三人回到了孟县张家。
“走,喝酒去咯。”张玄扯了一嗓子,率先从马车上跳下去让家里的后厨准备饭菜。
江宁跟着张青山一起在后面慢悠悠的走进宅子。
女殃今日不知在坎儿山做了什么,一路上都很安静,还没到张府,她就直接纵身自己离开回了江宁的房间。
江宁没察觉到异样,也就由她去。
“宁儿,叔父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进大厅的路上,见张玄不在,张青山小声说道:“但是这件事你切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玄儿,你能否答应做到!”
江宁见他神色严肃,语气凝重不像玩笑,心中一沉道:“叔父但说无妨,有什么需要宁儿做的,直接吩咐便是。”
张青山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叔父恐命不久矣。”
轰隆!
江宁脑袋里如晴天霹雳。
什么叫命不久矣.....
江宁喉结蠕动,故作欢颜道:“叔父你别瞎胡闹,没事跟小侄开这种玩笑!”
张青山面色苦涩。
江宁干笑了两声,也沉默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吗?”
“再说,叔父你也是淬体多年的武者,如今也不过中年,正是气血中正平和之时,怎么会可能会……”
江宁忍不住催促道。
张青山摇头叹息一声,道:“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没有蕴灵之法,凡人寿不过百,我如今已近知天命之年,又遭汪进一掌伤了心脉,气血两亏动了根基,回天乏术的。”
“如今跟你说此事,也是希望在我走后,你跟玄儿还能如现在这般亲如手足,相互照应,叔父知道修炼者可证道大长生,但天道因果循环,想要大长生岂能毫无代价。”
“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万事万物如口腹蜜剑之毒蛇,只有相互扶持,同心协力方可断金,至于张家,家族兴衰如篝火冉冉,海浪涛涛,兴之命也,衰之命也。”
“你独善其身即可。”张青山交代道。
江宁可以说是他一眼看到大的,性格脾气如何,张青山心中有数。
自己在,江宁尚且会回张家,自己亡,张家便跟他再无半点瓜葛,他会帮张玄,会照顾张茯苓,但他不会管张家。
张青山对这点毫不怀疑。
江宁听的额角青筋暴跳不已。
他感觉张青山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
“一定会有法子医治的。”他语气坚定道。
江宁接受不了张青山命不久矣的事实,尤其是当中还有自己的原因。
若不是自己跟汪进的仇怨,张青山也不会挨这一掌伤了心脉,导致现在动了根基,有性命之危。
可以说这一掌,是江宁欠张青山的!
张青山摇头道:“你苏姨也说,无药可医。”
“不可能!”
江宁打断道:“难不成五院四宗也没有吗,那些陆地神仙各个本事通天,有点石成金,改天换地之能,难道还没法子治病吗,我不信!”
张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宁儿,陆地神仙都是真神仙,是住在天上的,求不来,也求不得。”
“再说了,叔父我又不是马上就要翘辫子,就我这身板,撑到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成亲还是没问题的。”
江宁默然。
想想也是,像陆地神仙这样的人岂是寻常凡俗想见就能见到的。
眼看快到膳房,里面隐约还能看到张玄的身影在当中乱窜,江宁低声郑重道:“叔父,既然五院四宗的神仙求不得,那你就等小侄成为陆地神仙,到时候我亲自医你!”
张青山大笑,眼中尽是欣慰。
“好,叔父且等着看你成为陆地神仙的那一天!”
“今日,只醉酒!”
张府如今有了张玄和江宁,地位水涨船高,单轮府邸的伙夫厨子就有七人,做起饭菜来,不仅色香味俱全,速度还极快。
没一会桌上就摆满了琳琅的菜品。
张玄拿着一根筷子,敲着桌子冲二人报起了菜品。
“烧花鸭烧子鹅烧雏鸡儿,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卤鸡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片儿.....”
“停停停。”江宁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让你报菜品,你搁这儿练贯口呢。”
饭桌上,年轻侍女在旁端着酒壶,美目流盼的看着桌上三名男子喝酒侃大山。
确切的说,是在看张玄和江宁。
像她们这样正值妙龄的二八少女,最喜的就是温润儒雅,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儿。
可惜了姑娘们的心思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桌上的二位,一个已经身经百战,热衷风月之地无法自拔。
另一个心事重重,任重道远,既要重建江家,又要振兴青灵,公事私事一肩挑,哪有心思在儿女情长上。
待到酒过三巡,张玄端着酒杯起身,酡红着双颊摇摇晃晃的彰显文采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二十年的雾凇露够劲儿!”
有长辈在桌,两位实力强劲的修炼者都没有用灵气逼运酒力,只凭酒量硬刚。
江宁带着惺忪醉眼,望着将手搭在自己老爹肩上的张玄,哈哈大笑不已。
“张玄,你要不能喝就退后,看你大兄我今日怎么跟叔父大人一醉方休!”
江宁抄起旁边还剩大半坛子的雾凇露,起身醉醺醺道:“叔父,今日小侄儿先干为敬。”
“不要问小侄儿能不能喝,小侄酒瓶座,从小到大没醉过,先给叔父旋一个,王牌吹瓶员申请出战!”
说完,江宁提坛仰头,将大半坛子雾凇露一饮而尽。
“大兄凶猛!”
“那我也跟一个!”
张玄被江宁的喝法给刺激到了,心中豪气万丈,不认输的将另外一坛雾凇露拎起来往自己嘴里嘎嘎乱灌。
张青山看着面前两名斗酒划拳的青年,眼眶有些泛红。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今朝把酒,且喝他个天昏地暗再说......”他猛的抓起坛子,跟江宁,张玄二人拼起了酒量。
房间外,夜风习习,繁星点点,静谧祥和,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