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带着索林和羌瘣进了王宫。
刚进议事殿,就见乌禅身着王服端坐在王椅之上,侧首坐着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正在对乌禅说着什么。
见嬴政回来了,乌禅起身说道:“你回来啦。”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寡人有件礼物送给你。”
还未等乌禅开口,就见旁边那个异族人起身,向嬴政行礼道:“原来这位便是秦王,于阗使者尉迟林,拜见秦王。”
这尉迟林说的是华夏语,口音与精绝很像,料想是于阗国专门负责与精绝沟通的使臣。
嬴政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异族人竟是于阗的使者,随即还礼道:“原来是于阗国的使者,尉迟大人既然有事与精绝女王商议,那寡人先不打扰了。”
西域两国之间商议朝政,自己作为秦国的君王,当然不便于在旁聆听。
乌禅宛然一笑,说道:“尉迟大人本就是来找你的,已经来了十多天了,听说咱们回来了,于是急匆匆地来见本王,说要拜见秦王。”
嬴政心中纳闷,于阗素来与大秦没有什么瓜葛,怎会突然派遣使者来到精绝见他,难道是他与乌禅的婚事已经被于阗知晓了?
正寻思着,就听尉迟林说道:“听闻秦王与精绝已经缔结了通商的盟约,沿途的楼兰和且末均已受益,于阗虽然地利上不占什么便宜,但却也对华夏的货品颇为看重,于是吾王派外臣前来与秦王商议此事。”
嬴政立即明白了尉迟林的来意,原来于阗见邻国与大秦通了商,也想着分一杯羹。
“哈哈哈,好说,尉迟大人请坐。”嬴政笑着让了座,俨然一派主人的模样。
坐定之后,尉迟林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转入正题,说道:“华夏盛产丝绸,茶叶,这些货品,外臣已经见到了,而我于阗盛产美玉,同样可以与秦王互通往来。”
乌禅点了点头,对嬴政说道:“不错,于阗国盛产和田美玉,西域诸国都羡慕的不行。”
嬴政微微一惊,说道:“哦?寡人之前听闻西域盛产美玉,但却并不知道是在于阗国内。”
尉迟林哈哈一笑,说道:“早些年,本国有一块美玉,据说流传到了华夏,名字叫做和氏璧,秦王应该听说过吧。”
说了这句话之后,尉迟林偷偷瞄向嬴政,暗中观察他的面色。
嬴政心头一紧,想那和氏璧与他先祖甚有渊源,怎能不知,但他表面依旧淡定,点了点头,说道:“和氏璧乃是价值连城的美玉,其名无人不知,却想不到,竟是贵国之物?”
尉迟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百余年前,和氏璧的原石在和田被挖掘出来,被破开之后,一分为二,其中一块,被打磨成了和氏璧,因为其源于和田,所以才被称为和氏璧。”
嬴政看了看乌禅,见她也专注地听着,于是也集中了精神看向尉迟林。
“后来,楼兰趁我于阗内政动荡,发兵来袭。”尉迟林继续说道,“我族先王见他们来势汹汹,便派出使者去往匈奴,请求匈奴王发兵攻打楼兰,与我于阗两面夹击。”
“匈奴虽然答应出兵,却也要索要些好处。我先王为表诚意,便将那和氏璧送给了匈奴王。”
“楼兰见势不妙,果然退兵,与匈奴对峙起来,这才有了如今的玉门关,也就形成了今日匈奴与西域的疆界。”
“到了后来,听说匈奴与赵国开战,却不知那和氏璧如何又落入了赵国的手中。”
听到这里,嬴政已经大致明白了关于和氏璧的前因后果,于是说道:“想不到那和氏璧竟有如此渊源,怪不得当年赵国的蔺相如要不惜得罪我大秦,拼命护着和氏璧回到赵国,看来是赵国向匈奴借来的也说不定。”
乌禅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那和氏璧还与大秦有些关联?”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将当年完璧归赵的典故对乌禅大体说了一遍。
尉迟林在旁也略显惊讶,显然关于秦赵两国争夺和氏璧的事情也并不知晓。
“后来呢,那和氏璧现在又在何处?”乌禅问道。
嬴政说道:“后来,据说那和氏璧也不知所踪了,所以寡人才猜想,当年是赵国借来了和氏璧,向我大秦炫耀,蔺相如带着它回去之后,多半是又被还回匈奴了。”
乌禅呵呵一笑,说道:“大概当年的赵王不舍得用城池换那美玉,这才还了回去。”
“可惜啊。”嬴政轻叹了一声,对乌禅说道,“当年那和氏璧没能留在秦国,否则寡人定然将那美玉送给你。”
“那怎么行。”乌禅嘴上推却,面颊却隐现一抹娇红,侧过头,暗自窃喜。
尉迟林见时机已到,哈哈一笑,说道:“秦王既然有此心意,于阗也愿意成人之美。”
“哦?”嬴政问道,“尉迟大人此话何意?”
尉迟林依旧笑道:“在下刚才不是说了,那和氏璧本来是一剖为二,一半送给了匈奴,那另一半自然仍旧存放在于阗国内。”
嬴政眉头一动,问道:“这么说来,于阗还有一块和氏璧?”
“正是。”只见尉迟林点了点头,说道:“刚才听了秦王所讲的完璧归赵的故事,在下这才知晓当年秦赵两国争玉之事,而当年的秦王未能如愿,的确是个憾事。”
“如果这个遗憾能在当今秦王的手中来补全,那么于阗也愿意将手中的另一块和氏璧拱手奉上。”
这尉迟林话虽说的漂亮,但嬴政心知肚明于阗必是有某种目的。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嬴政笑了笑,说道,“这和氏璧乃是举世珍宝,寡人可不敢凭空承受,尉迟大人有何要求,不妨明言。”
尉迟林哈哈一笑,说道:“外臣不是说了,如今大秦与西域通商,于阗也想凑凑热闹。于阗人生性祥和,不像匈奴那样,非得换几个城池不可。”
嬴政也跟着笑了一笑,说道:“如此最好,大秦与于阗相隔太远,纵然想用几个城池交换,只怕也有心无力。”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嬴政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乌禅,似乎是在为精绝城做打算。
只见尉迟林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个木质的盒子,恭恭敬敬地举到嬴政的面前,说道:“这里面放的是一块和田玉牌,是吾王的一点心意,请秦王过目。”
嬴政边接过盒子边说道:“到叫于阗王费心了。”
打开盒子之后,一抹沁人心脾的淡绿光华映入眼内,嬴政拿起盒中之玉,只见这美玉晶莹剔透,温润淡雅,是一个四方的长条形状,类似于缩小了的方砖。
观摩了一番,嬴政将这美玉递给了乌禅。
就听尉迟林在旁解释道:“当年的和氏璧一分为二,一为圆盘形状,另一边,则是方砖形状。眼下的这个玉牌,便是那另一部分和氏璧的缩小的模子,是由普通的玉石雕琢而成。”
嬴政好奇地问道:“那另一半的和氏璧,实际的大小是怎样的。”
尉迟林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与方砖的形状相似,大小也差不多,色泽要比眼前这个玉牌还要脆嫩一些。”
乌禅摆弄着手中的玉牌,语气颇为爱怜地说道:“眼下这个小玉牌已经十分华美了,想那另一半的和氏璧,一定更为美艳。”
尉迟林恭敬地说道:“精绝王见谅,吾王对那宝物无比看重,可从未让它离开王宫半步,否则外臣定会让二位君主一睹为快。”
嬴政心里暗笑,这尉迟林如此一说,目的便是要突显那和氏璧的珍贵,但越是这样,越说明那于阗王迫切地想跟自己做交易,毕竟和田地界盛产美玉,未必找不到比和氏璧更好的,舍出一块也没什么。
心里作好了盘算,嬴政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懒懒地说道:“寡人对这和氏璧兴趣不大,得来了,也是送给乌禅女王。明日寡人便要回往咸阳筹办货物,想必是没有缘分亲眼见见那块美玉了。”
见尉迟林的目光有些闪烁,嬴政便接着说道:“大秦若与于阗通商,对两国都大有裨益,这一点寡人当然赞成,但要说花多大价钱来购得此玉,却还是要按西域的规矩办。”
他眼珠转动了一下,又说道:“这样吧,寡人将粮食,牛羊,丝绸,茶叶等物品尽数运来,尉迟大人也将那美玉拿到精绝,至于如何交易,你与乌禅女王商定,寡人盖不参与。”
“若是交易成了,那块和氏璧就是寡人送给乌禅女王的礼物。若是交易不成,那么那些货品,也是寡人送给精绝的。”
乌禅刚想说:那怎么行?
但转念一想,嬴政说按西域的规矩办,很明显是不想在价钱上吃亏,将谈判交给自己,也是颇具爱护之意,于是便没有开口。
尉迟林见乌禅显然是已经默认,也只好应承下来,心中也觉得这桩买卖要是与精绝做的话,似乎更为稳妥。
当下又客套了几句,尉迟林便起身告辞,回于阗复命去了。
等尉迟林走的远了,嬴政才让乌禅收好了玉牌,拉着她的手,来到殿外。
乌禅刚要开口询问,但突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不由得全身一颤,口中喃喃道:“枫,枫叶?”
嬴政在旁笑了笑,说道:“枫叶现在可是在咸阳养膘呢,这一个啊,是且末王刚带回来的。”
乌禅快步走到那红马的身边,缓缓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抚在那红马的脖颈之上。
那红马向旁挪动了一步,显然还未对乌禅熟悉。
“这红马送你了,让它代替枫叶吧,你调教几日,跟你也就熟悉了。”嬴政说道。
“好!”乌禅高兴地接过了缰绳道,“那我就给它取个名字,就叫赤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