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俭做了一整天赛博始皇，转眼醒来，又是日落西山。
    场上妖兽战斗的气氛相当沉闷，估摸着打了一整天，不论是抽签组、裁判组还是选手们，都已经没了兴奋劲，只不过是为了族群战斗。
    想想也是，万族大比设置的奖励全都是给族群整体的，分配名额多寡还不一定关联到后续利益多少——万一分派金丹期到别的族群越多，反而被刺探更多情报，这就麻爪了——整场比赛除了名头上可能有点保真的正向激励，物质奖励是一点都不保真。
    万族大比的组织方压根没有设置物质奖励，哪怕选手打得再好，也不会有物质奖励直接落到自己头上——族内奖励另算。
    比起谁赢了，什么资源就凭空落到自家族群头上的比赛形式，万族大比哪怕打赢了也不过是资源从族内分配到自己，这种玩法的精神头实在比不上前者。
    但姑且还有名誉价值，选手们不至于上场后没有激情，不过是会场整体沉闷罢了。
    李俭恰好看上今天所有比赛的尾巴，见到最后一批胜出的选手也没表现得如何激动，心中思量片刻，猜到比赛的吸引力可能不够。
    这也没办法，首领会议的时候只把这场比赛当做分配名额、展现实力的舞台，又要维持表面上的公平，免不了让比赛有许多垃圾时间。物质奖励不够，垃圾时间又长，吸引力不够是没办法的事。
    脑海中回忆起钱安聚居区大比初选时，观众激动的样子，如果万族大比上场的都是好手，表演的都是最顶尖的战斗水平，或许观战的妖兽们也会像是癫佬一样，对面前没有任何物质奖励的比赛狂呼过瘾吧。
    ……
    比赛进程一天天过去，在刚开始的几轮，比赛大多数是小族选手和小族选手、大族选手和小族选手、独立族群和小族的垃圾时间——或者说，只要是有小族选手的，都是垃圾时间。
    大族首领不论心中如何想，都或多或少藏着一些对小族选手诞生出脱离统计规律的强大的期待。但所有参赛的小族都是这样，它们没有一个脱离实力弱小的命运，参加单挑战的选手实力和它们的族群一样弱小，没有任何一个选手能打出超过大家想象力的比赛。
    这样的比赛就是垃圾时间。哪怕能表现出大族选手对小族选手的势如破竹，也依旧是垃圾时间。
    没有小族选手参加的比赛，才可能不是垃圾时间。在头几轮，这样的机会相当少。
    直到第三轮，随着大部分小族都在之前的比赛中被淘汰，只有少数几个幸运儿留下，比赛质量才直线上升。
    头两轮的日子里，大族们更关注“外交”。
    熊虎两族与蛇鹰两族的割裂相当明显，这四个族群在比赛进行期间压根没有推进任何私交，只在需要各族相互沟通，决断赛程安排的时候，才会有使者在两山之间牵线搭桥。
    被分配到两山高处观战席的其他大族则被迫在这种分配下站队。它们本可以站到与自己并非同座山的顶尖大族那一边，但刻意穿过山谷的行动太过明显，四大顶尖族群的分法又几乎把促成它们与自己的友好交流摆在了脸上，其它大族也只好借坡下驴，在明面上和那些与自己同一座山峰的顶尖大族建立友好关系。
    如此粗鄙的手法竟然真的推进妖兽站队，李俭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离谱。可是离谱归离谱，智囊团们乐见其成。
    如果妖兽们能以如此简单的形式建立敌我倾向，那么人类浑水摸鱼让妖兽们产生“人族是战友”的印象，可比单独和虎族交好要方便多了。
    它们玩得像草台班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实现的功能是否对人族有利。若是它们玩得相当严谨现代化，却对人族没什么好处，那么人族也是不介意草台班子的。
    为了与其它同一座山的妖兽建立良好关系，本就与虎族联系的何劳夜投入交流不说，连兼职裁判的周飞白也在后续被智囊团指派着游走于本山大族阵营。
    熊族作为顶尖大族需要交好，猪族牛族等大族也需要交好。
    李俭本人看着自家使者来回穿梭，与妖兽们“推杯换盏”，恍如隔世。
    更别说时不时还有使者装出去后方交代完毕，回到他面前“报告情况”。
    “首领，关于虎族和人族的贸易方案，我已经带回后方讨论过了，这是落实下来的具体内容。”周飞白恭敬地低头，向李俭展示一大摞写满了墨水的竹膜。
    李俭：不是，哥们，咱们有纸这件事还要瞒着妖兽啊，拿竹膜做纸，这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原始了？
    “嗯，可以，就这么做吧。去给虎族看看，你口述给它们听。”李俭机械复读智囊团给他发来的台词，灵气复苏之前，他可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工作如此接近演员的一天。
    “是，遵命。”周飞白带着一摞竹膜文件飞走，到虎族观战席，向它们宣读具体贸易内容。
    送走周飞白，何劳夜又从熊族观战席飞来，向李俭恭恭敬敬地转达熊族态度。说话间，李俭看向熊族观战席，看到熊族的伏野正看向自己，见自己转头，还朝这边招手——抬起前臂，像人类挥手示意那样舞动。
    头盔下的表情僵住了，好在回礼的动作没有僵住。
    何劳夜转达完毕，头盔外置音响自行回答，她听完又一躬身，到熊族观战席传话去了。
    至于比赛，没人关心有小族选手的比赛会打成什么样。第一轮单挑战没有爆冷，大族们就不觉得小族还能爆冷了。
    送走使者，李俭摘掉头盔，将摄像头对着会场，猛叹一口气。
    张志义在旁边，转动身体，挡着自己戳李俭的动作，小声提醒：“摄像头拍着呢，小心录进去了。”
    “我把我的转过去了，你们别对着我拍叹气就行。”李俭摇头，“声音无所谓，演播厅肯定有人会处理，画面……其实也无所谓。”
    “您得精神一点，只要我们还在会场一刻，就得演一刻。精气神不够，观众看了不满意，妖兽看了也会起疑。”这几天处下来，张志义也算是摸清了一点李俭的门路。
    虽然自己很年轻——二十岁出头——但李俭也老不到哪去，在这种场合如果提不起劲，看起来太明显了。
    “是后方的聪明人帮你想的？诶，摘掉头盔以后，他们还要这么提醒我。”李俭伸手，把刚脱下来的头盔又戴上了。
    “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后方为我们出谋划策的人……他们可能更希望您随心所欲一点。”张志义相当艰难地选择了一个不算贬义的形容词。
    “我以前以为，什么大规模的比赛，无论是什么类型，只要选手全力以赴，比赛都是好看的。但今天我才知道，万族大比这样的场合，垃圾时间还能这么多。要是我自己参赛也好，起码身在其中，还能沾一个热血沸腾，可偏偏我是全场最不能动手的那个，这让我怎么兴奋得起来。”李俭吐槽。
    可不是么，全场有头有脸的妖兽，金丹契约中都有一条与李俭动手相关的和平契约，他要是一动手，接下来和平契约会解封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
    考虑到相当多和平契约的限定条件是比较模糊的，并且根本是“李俭如果不动手，就如何”，万一签署和平契约的妖兽金丹认为李俭在万族大比上率先动手，和平契约便全时空失效，乐子就大了。
    就算是冲着这一点，李俭就不可能有在比赛上出手的机会。
    不能出手，只能看比赛，比赛还大多数是垃圾时间，能提起兴趣才是见鬼了。
    “那您也要尽量表现得，郑重。”话说到这就到头了，张志义退回到观战席旁侧，观看比赛。
    ……
    第三轮单挑战开始，开局便是独立族群之间的比赛。
    大族们饶有兴致地观察选手表现，这将影响它们接下来的态度。随着大族渐渐站队，大族在灵山矿区对独立族群的倾轧越发明显。如果说在多个大族林立的局势中，独立族群还能左支右绌抵挡一阵，在夹缝中保证自家的独立性和利益，那么当大族们渐渐变成两个整体，还想在灵山矿区拥有利益的独立族群，就只能选择把自己卖给哪一方了。
    待价而沽的族群并非不存在，只不过比起大族尚未联合时，怕独立族群联合起来针对自己一家的局势，现如今的独立族群会选择待价而沽，本身就是局势越来越危急的表现。
    智囊团嗅到了这股趋势，大族要对独立族群“动手”的消息，很快就被后方推到李俭面前。
    “必须抢在事情开始之前，让人族列席其中，要让大族们默认，人族是和它们一块的，能够参与瓜分独立族群的顶尖大族。”
    李俭：好眼熟的剧本，如果不是这场剧本中的瓜分对象是妖兽而不是人类，哥们ptsd都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