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近平坦的草原上贴地飞行，使人很容易将微微起伏的地面看做浪涌。从土里长出的草叶，密得能让受困于脱发的人类不由得想起满头青丝尚在的盛况，虽然受限于光照，草叶枯绿色的草叶得有半米多高，在风中摆动，像是水面被风吹皱，河底的暗流还推着水波前进似的。

    作战命令十分简洁，战斗目标只有一个，从敌对战线的背后突击，配合正面部队打穿对手防线。至于可以为此付出的代价，李俭的端口看不到，想来大抵是不惜一切代价，或者认为有自己在不需要代价。

    后者是李俭心头闪过的揶揄，认真想想便也知道，这是战争，哪怕个体战力再怎么强大，只要没到可以推平一切艰难险阻的程度，就不能把“我们有一个无敌的个体可以轻松拿下所有战斗”纳入严肃考量。

    对作战任务从封锁边境变化为突袭敌后这件事，战士们并无什么怨言。他们忠诚地履行职责，二十分钟后，完成了转换阵型、逼近战线的他们，登时充作尖刀，扑向忙碌得热火朝天的防线。

    在它们当面，或许看不清楚，但绕到地方阵线之后，敌对势力到底由什么族群，便一定程度明晰了。

    除了作为主力的猪妖之外，还有一群……鸟类？

    哪怕在灵气复苏后的蛮古变加持下，这些鸟儿体型大了一圈，可看起来依旧是小型鸟的模样。李俭并不是鸟类学家，在更广阔的范围来说，他对生物也是一窍不通。但这并不妨碍李俭仅凭这些鸟类体貌大了一圈还不及自己小臂长，判断这些鸟儿在过去的食物网中并不属于猎食者。

    这对猛禽来说可太不公平了，灵气复苏作为一条所有族群共同站上的起跑线，对生物质量的奖励显然比不上数量。只要数量足够多，修仙体系为该族群额外注入的能量也就越多，也就越能帮助某个族群站上高位——毕竟过去的食物网建立在没有额外能量注入的平衡上，一旦平衡打破，小范围中会发生小概率事件，而在足够大的范围，比如世界范围中，靠数量取胜的族群占据上风才是灵气复苏后世界的常态。

    人类也占了这份便宜，起码在相当大的数量中，诞生出李俭这么个怪物。虽然迄今为止也没人能断定李俭的强大是一个堆够数量就能诞生的变量，但这起码能让人宽慰些许。

    “确认敌方目标，确定为多族群联合战力，请上调关于该妖兽战力的威胁评级。”李俭一如往常，提供建议的同时，带着蓄力完毕的法术侵彻力冲了进去。

    这帮猪妖鸟妖显然是带了脑子的，当人族战力出现在它们防线侧后方，并没有表现得惊慌失措，立刻逃开。有一批还在休整的金丹期立刻飞起，迎接人族兵锋，用自己的生命延缓攻势。

    李俭撞在几个残兵败将组成的防御上，法术侵彻力灌注后反馈的手感足以证明，这些家伙哪怕打算单防一名最普通的人族战士，都拦不下他。但这样踊跃上前的“残兵败将”在短时间内便铺就三四层，李俭连破几层，身旁战士却做不到他这般惬意。

    血雨肉块从身边炸裂飞过，在作战服上弹跳一阵，好像气压都突然增大了。可战士们并没能与李俭一同杀出，纵然一层防线挡不下他们，但猪鸟联军两层三层不要命的补漏，还是让儿郎们冲杀不破。

    眼见得自己与战士们脱离，只得看着眼前破烂不堪的防线，倏忽脱身，与战士们站在一起。

    猪鸟联军用残兵败将的生命换回的时间相当有效，人族兵锋未能一个照面击穿背后战线，此时失了突袭优势，反倒像是与联军正面对敌。

    对猪鸟联军来说，情况变得不利了。突然蹿出的人族战士将它们东北侧战线包夹，与正面大军遥相呼应。猪鸟联军东翼的金丹期将不得不同时对抗两侧敌人，还损失了一部分先前轮换在后方休整的金丹——现在，后方成了前方。

    但这种不利还不够，如果风雅得知人族撤离边境封锁，赶到联军背后背刺，竟然没能一口气捅穿防线，反而陷入僵持，它一定会吐血。

    这压根不是它想要达到的战果，这场背刺是放弃封锁边境才找到的机会，如果猪鸟联军发觉情况不利后求援，先前被封锁的领地中能够抽调出多少战士前来支援？

    是，它确实说过，只要封锁边境的部队赶来的够快，带着组织度赶到的战士们不可能会比后续支援的战士更差。但它要的是两翼从背后刺杀联军，在足够短的时间中刺穿联军防线，使它们顷刻间陷入溃败，继而倒卷回领地。

    到那时候，就算联军向领地求援，领地搓出多少战力赶来支援，都是乌合之众，反卷回去一网打尽，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僵持下来是什么意思？正面战场打成僵持已经很无奈了，背刺之后还能僵持？就算局部数量优势顶上来了，多花点时间就能把联军消磨干净，可人家领地里头就不会支援吗？

    正面战场的风雅在这之后才得到令它大失所望的人族行动回信，好在都是大族身份，而且人族行动也确实够快，它才没有失了体面，当着众首领的面责骂人族什么，只是淡然答应下来，等待猪族背刺战线的一击建功。

    倒霉的事情在这一天全让风雅碰上了。黑承带队背刺猪鸟联军西翼，陷入僵持。

    事后回忆，猪鸟联军的反应相当迅速，虽然人族与猪族都以“偷袭”状态入场，可还是被联军发现。他们怀疑这是联军中鸟族的手笔，毕竟一群在灵气复苏前不过是被捕食者的鸟类，到了金丹期后或许专门训练了对潜在威胁的关注程度。

    人族这边碰到猪鸟联军休整的伤兵悍不畏死，猪族那边也是一样。这些在“流水线”战场上换下的缺乏法力、受伤严重的战士在发现敌方偷袭后，几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舍弃性命的抉择，优先与最近邻的战友配合，靠自己的肉体、金丹最后的力量，硬生生与状态完备的两族战士抗衡。

    虽然猪鸟联军的伤兵被两族偷袭撞了个干净，大抵在短短几分钟内，猪鸟联军便产生了以万为单位计数的明确伤亡，被同盟军前后夹击，两面包围，可边境封锁再也没有了，猪鸟联军还摆出了要同时对抗两边攻势的固守态势，要死磕到底。

    这显然不是猪鸟联军的全部计策。如果没有援兵，它们的固守只不过是在拖延死期。猪鸟联军被包围后，它们应该没有任何能力向外发送信号——可同盟军的每位首领都知道，在人族袭击联军心腹到猪族赶来形成合围的时间段，猪鸟联军可以意识到它们在数量上落入下风，战况正趋于不利。

    如果猪鸟联军在这段时间发信求援，那么固守就是等待援兵，只要援兵一到，联军配合援兵作战，同盟军的包围顷刻可解。

    李俭正尽自己的一切素质，保持最高效战斗效率，在战线上梭巡。侵彻力投放严格保持法力安全线，在法力自动恢复最大化的标准上施法。空间权能用来保持位移，一小部分用于修正法术轨迹。神识并不参与任何对抗，而是将指引法术作为第一要务。至于环绕己身的神识对抗要求，他几乎没有想过，只是让战友们代劳。

    眼前的防线对他来说脆弱得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如果没有后顾之忧，他一个人都能杀进猪鸟联军防线，撕开大口，在其腹心左冲右突，效仿子龙将军来个长坂坡七进七出。

    但身旁的战士们做不到。猪鸟联军在意识到腹背受敌后的变阵速度快得惊人，让李俭怀疑它们是不是进行过军事教育。原本联军北侧是安置伤员的地方，可在第一次接战后，它们便迅速改换阵型，将完整战力投放到北侧构建防御体系，伤员转移到中部腹地。此时此刻，就算李俭能撕个口子进去，其他战士也没法在防线合围之前冲进去太多。

    在这帮已经有准备的联军面前，李俭不觉得自己能把跟着冲进去的战士完完整整地带出来。这样一来，他便不好冲阵，只得在战线上与联军攻防，靠水磨工夫一点点消灭联军力量。

    此时此刻，时间最宝贵。

    李俭不知道猪鸟联军是否发出了求援信号，也不知道可能存在的敌方援军什么时候会赶到，会有多少战力赶到。这实在是不用想的事情，在他们解除敌对领地的边境封锁后，只要有一名金丹期从领地中走出，感应到这边的大战就不是难事。

    感应到大战，就能对大战的量级有所观察，继而是整兵备战，一套妖兽们留在领地中的应急方案会立刻响应。这份方案可能粗糙，但对妖兽来说，一定实用。

    这是个坏消息，如果再拿不下眼前的联军，背后可能会冒出来相当于一整支领地的防卫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