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装的是什么东西呀?”莘梦拉着浪七的手,指着他手里提的那包鼓鼓的东西。
浪七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第一次见你家人嘛,总不好空着手,可能这些入不了你爹的眼,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礼多人不怪,我一介平民不怕别人说闲话,要是别人说你找了个不懂礼节的朋友,那岂不是给你丢脸了。”
浪七的话让莘梦开心极了,体贴的抓了抓浪七的手,笑道:“没事,你就当是我平时那样放松就好了,而且我爹可是个很随和的人,你不要把他想的和那些老迂腐一样。”
随和?浪七的心中冒起一阵黑线,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黑白屠场场主性格随和?恐怕也只是对着他宝贝女儿随和,对别人那是生杀随和。
看着莘梦满脸的期盼,他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而且对他来说,送礼一事确是另有深意,就不再细展开,两人开心的朝黑白屠场走去。
相比起柳府,黑白屠场虽然名字听着凶险,可实际上却平民许多,那里经营着赌场、妓院、地下斗场……有参加的,当然也有观战的,所以门口基本没有盘查,算是一个公开化的黑道场所,浪七自己也来过几次。
了静是在黑白屠场,但肯定不在这些地方,这里也只是其中一个分场馆,虽说整个区域都叫黑白屠场,但后院却是禁地,那里才是了静的居住区。
穿过黑白屠场之时,那些人一看到莘梦,一个个恭敬的低头,彰显她大小姐的气场,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厅堂前。
厅堂比较高大,但并不夸张,如果以了静身份去衡量,倒也算不得高大。
有了柳府之行的前鉴,会不会也有什么阵,或玩个农民、和尚之类,很多大人物都流行装亲民,可事实上眼前的一切正好相反。
了静大咧咧的斜靠在上首,一只踏在虎皮坐椅上,一只手支着膝盖,正瞪着滚圆的双眼盯着他们两个。
堂下摆着几张太师椅,坐着四个人,这些人坐姿也是十分随意,整个打扮有几分山贼交道的味道,了静虽是和尚打扮,但融合在眼前的情景里,倒有几分山大王的意思。
“柳叔、申屠叔、大伯、二伯。”莘梦自然的上前打着招呼,看来这就是他们平时的做派,然后才不满的看向了静,跺着脚,有些不开心的道:“爹,你这是干嘛,不是说好今天有客人来嘛,怎么还是平日这幅模样呀!”
了静这个临风城最大的魔头,一看莘梦这个小丫头生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慌了,直接把别人给卖了,“丫头,你爹平时都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嘛,但……但这次却是你申屠叔的意思。”
莘梦“狠狠”的瞪了一眼了静,后者马上害怕的别过脸去。
莘梦见了静别过脸去,又马上转过头,对着坐在右边的一个大汉撒起娇来,一把拉着那个大汉的衣袖,嘟啷着小嘴道:“申屠叔,你这样,小梦可不依。”
浪七这时才发现,这个大汉的衣袖居然是空的,不但这只是空的,别一只也是空的。
双臂齐断?
他忽然想起江湖里传说的一个人,心中猛的一惊,难道是他?
两百年前,临风城出现了一个用刀天才,以一套诡异多变的刀法纵横临风,访遍用刀高手,未曾一败,被誉为临风第一刀,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加之他并没有名门贵族背景,他的张狂行径很快就引起了当时一些用刀高手的妒忌。
就在一个大雨之夜,一群高手夜袭申屠府,申屠府上下一百余口被杀戮殆尽,那些人为了羞辱这位用刀天才,砍去他的双臂,将他高悬城门。
在极乐世界,这种事再寻常不过,一个无权无势之人,要么低调做人,要么找颗大树依靠,如今的后果完全在人意料之中,好在他求生欲极强,双臂齐断而不死,挣扎活下来后自是向官府报案,那些凶手有很多贵族门系,官府自然不会受理,最后得出强盗入宅,不了了之。
一个刀客失去了双臂等同于废物,若非如此,那些人早就对他斩草除根,求告无门之后,此人也终于明白了一切,照常理此事本应就此了结,但这位用刀天才却并不甘心,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功法。
当年他之所以纵横临风,其刀法来源于一种特殊功法,但他对此功法并未修炼至极境,若非如此,那夜夜袭也不会成功,这倒并非是他天赋不够,而是这套功法非常奇特。
此功法以奇诡着称,在不可思议的角度和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出刀,然而若要发挥这套功法的真正威力,人类的肢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速度和角度,恐怕只有在突破通灵境方有机会,这种境界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成功的,所以这套功法提供了一种很残忍的偏门之法,可以让修炼者无修突破通灵境就能施展,那就是斩去双手。
以气运刀,以意御刀,用放弃双臂的方式避免肢体承受的限制。
当年的他意气风发,已经刀劈临风无敌手,自然不会再做这种自残的修炼方法,况且这种方法也只是作者的猜想,并没有经过实践,可如今的境况,正是功法中所示,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数,注定他弃臂练刀。
突遭大变,他的心性变的极为坚韧,在这套功法上他本就修炼极深,加上天赋极高,便一边行乞一边私下苦习刀法,终在不到百年的时间,竟奇迹般的真练成了这套绝世刀法,以前很多无法施展的刀招如今如指儿臂,威力比之前暴涨百倍。
刀法大成后的他第一时间就去寻找当年的那些仇家,以更加残忍的手段实施血腥报复,然而这些人里很多都有贵族背景,族人经过调查后,便集结了众多强者,悬赏追杀,蚊多咬死象,更何况这些都是真正的高手,就在生死关心,了静救了他一命,后来此人就投靠了了静,受庇于黑白屠场,这些人也知道了静此人极为护短,了静也愿意息事宁人,在此人公开道歉后,了静赔了一大笔钱之后,这才把此事压了下来。
经此一役,这位刀手名声大震,他们才知道此人便是当年的临风第一刀,如今实力暴涨,再是无人挑战其第一刀的权威,而此人就是令整个临风城用刀者闻风丧胆的空刀申屠康。
受此打击后的申屠康心性大变,变的十分嗜杀,以前他杀刀道中人,如今凡是让他不高兴的都杀,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他的惊天实力加上黑白屠场在背后为他撑腰,一时间成了人人害怕的魔头,而他名字中的康字对失去双臂的他来说是个讽刺,谁敢叫他的名字,他就杀了谁,后来再也没人提他的名字,只叫他空刀,背后却称之为魔刀。
申屠康虽然没有双手,可他的眼神却像是一双温柔的双手,轻抚着莘梦,很难想像这样一个杀人魔王还会有如此温柔的眼神,但当他看向浪七的时候,那眼神忽然就变的像一只凶狼。
此人正是申屠康,他的眼神就是一把刀,无论是浪七还是其他高手,申屠康永远是最可怕的人之一,他的刀道是诡异莫测,杀人于无形,很多人看了一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头就没了,空刀即是说他刀法诡异,也是说他还有无形之刀,凝气成刀,无论是谁,被申屠康盯上一眼,全身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
“申屠叔!”莘梦虽是个天真女孩,可人家的实力却是化神境,自然能感受到申屠康的杀机,身体一侧,挡在了浪七和申屠康中间。
“小丫头,真是女生外向,申屠叔不会拿你的小浪浪怎么样的,否则你这丫头还不拨光我的胡子呀。”申屠康戏笑着。
莘梦是知道申屠康不会对浪七怎么样的,只是她太心系浪七,一见杀机毕露,下意识站了出来,如今申屠直接把她平时称浪七叫小浪浪的昵称都说了出来,红着脸一下闪到了他身后。
浪七闻言心里也是一阵暴汗,这小丫头居然在背后叫他小浪浪,这要是被玄天成知道,这家伙还不得笑话一年呀。
“看你的表情想必知道老夫是谁了。”申屠康冷冷道。
“虽说你对我们家丫头倒是没啥恶意,否则你连根头发都留不下今天……”
“申屠叔……”申屠康话还没结束,莘梦又在边上打岔,生怕浪七受不了这种恐吓,毕竟像申屠康这样的魔头,一个眼神就够让人尿裤子了,更何况这等明目张胆的恐吓。
“好、好、好,丫头、丫头,你别急呀,你申屠叔不说这些了,不说,肯定不说。”申屠康见莘梦再次出面,本来下面还有很多话说的,看来是说不下去了,只好举手投降。
转头看向浪七,叹了口气,“女生外向,确实没办法,不过就凭这些就要跟着我们家丫头,也是绝不可能的。”
“申屠叔……”莘梦刚又要撒娇,但申屠康这时却正经了起来,“丫头,你的事我们几个老家伙从不反对,不过总得提点要求吧,虽说我们家并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可差的太多总不太合适,这样,我们几个老家伙刚商量了一下,如果浪七能在百年内晋入大成境,你们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哼!不成,不成,七哥入了通灵还没多久,况且晋阶这种事要看机缘的,那里像你们说的那么容易,你们……你们分明是欺负我……”说到这里,这小丫头的眼圈直接就红了,眼泪在眼框直打转,看样子马上就要流了出来。
申屠康一看马上就慌了,柳叔,大伯,二伯也慌了,而作为老爹的了静则更是夸张,他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别别别,丫头,这事可不关你老爹我的事,我可没参加他们的商量。”
申屠康一听就怒了,指着了静的鼻头就开骂,“你个老东西,明明是你让我们来考验的,说一切后果你担着,如今让我们背这黑锅,你混蛋。”其他三人也纷纷站出来指责。
了静却一脸得意,嘻笑着,“我是让你们考验一下,可没让你们恐吓人家呀,更没说什么百年入大成的事,这些可都是你们自己的主意,可别赖我,嘿嘿嘿……”
了静差点让这三人打起来,一个个挽起袖子就要往上去,可一看莘梦眼圈都红了,连忙收了回来,立马堆起笑脸,连忙道:“小梦不哭,不哭,刚才申屠叔也只是开个玩笑,开玩笑的,两百年、三百年都行,无所谓的,我们主要是想这入了大成境能多陪你些时日嘛,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
“真的?”莘梦一听这话,这眼睛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一下就吸了回去,谁都看的出来,刚才那一幕都是假的,可这些叱咤临风的几个大人物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真的,当然是真的。”这几个几乎异口同声应道,好像生怕莘梦怪罪到他们头上。
这一切浪七眼里,记在心里,申屠康的实力无需多讲,这些人能和他坐在一起,想必是差不了那里去,这几个,那一个不是最顶尖的强者,却到被莘梦这个小姑娘当小孩一样耍,这种事说出去谁也不信。
但浪七相信,因为他在这些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在这个世人没有看到过的情感——溺爱。
这还真的是讽刺,作为官方正面,象征着正义的临风城,却给人一种冰冷的阶级感,反而在杀戮冷血的黑白屠场,他却看到了家庭的温馨。
就在莘梦自以为“奸计得逞”,笑着转向浪七时,浪七的却忽然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