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大堂内,一名年岁四十左右,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沉着脸,在屋内不断踱步。
面前的地上罗列着四具被白布笼罩着的尸体。另一侧,数名家丁与丫鬟战战兢兢的跪着,谁都不敢抬头去看那男饶脸色。
“老爷,怎么会出这种事呢……您咱家是不是进了贼……”
一名模样较好的年轻女子捏着帕子,哭的梨花带雨进了大厅。
她是赵家二姨太,名叫田舒雪,由于模样出挑,在府上算是最得宠的一位。
今早田舒雪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布庄挑缎子。在听人来报赵老太太的死讯后,震惊之余,她急忙赶回家中换了身较为素净的衣服,又卸了浓妆,这才哭哭啼啼的来做戏了。
对于赵老太太的死,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都没有去查看过情况。
听丫鬟,尸体还是被大夫人以及三姨太发现的。
当时,二人带着丫鬟去给老太太送茶,结果进入院子后,便被一地死状可怖的尸体吓得丢了魂。
一名被三姨太勒令前去屋内查看情况的丫鬟在看到老太太的死状后,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嫁入赵家后,田舒雪向来清楚赵志诚是个孝子。
如今母亲离奇死亡,想必他的内心一定很是悲痛。
趁着大夫人跟三姨太在屋里休息缓神的功夫,田舒雪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时候好好表现,争取多得到赵志诚的几分偏爱。
见男人面色不善,她又扭头望向了一旁跪在地上的年迈的赵管家,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是干什么吃的!有流寇混进府内行凶杀人,竟然毫无察觉!”
“二少奶奶,冤枉啊……”
赵管家哆哆嗦嗦的抬起头,努力解释道:“府内的看守向来严厉,别是外人了,就是咱们自家下人想要进出,都得从我这里批准。这,这怎么可能有流匪呢?”
“现在咱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这群蠢货竟然还不报警。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教你们吗?”
田舒雪见赵志诚在一旁阴沉着脸不作声,更加来劲了。
“不,不是,二少奶奶,不能报警啊……”赵管家偷偷看了一眼赵志诚,欲言又止。
“这流匪杀了人又堂而皇之的跑了,现在你不能报警?怎么,难道有鬼不成!”
田舒雪刚要继续话,忽然耳边一阵劲风刮过,脸上火辣辣的发疼。
她怔怔的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方才想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轻声细语话的赵志诚,竟然动手打她了?
一时间,莫名的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田舒雪含着泪望向了对方,到嘴边的话却又因为看到赵志诚的脸色后,生生被咽了下去。
她从未见过赵志诚有过这种狰狞的表情。
此刻对方瞪大了眼睛,咬紧牙关,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胸口以及肩膀都伴随着大口呼吸不断喘动。
赵家老夫人,赵志诚的亲生母亲死了,田舒雪原本以为赵志诚应该是悲痛万分的。
可如今看了他的表现,对方眼底的情绪,完全不是悲伤……那分明是恐惧。
田舒雪注意到赵志诚袖子下那双不断发抖的手,她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对方的胳膊道:“老爷……你怎么了……”
“回来了,一定是它回来了……”
赵志诚不断呢喃着,全然忽略了身边的田舒雪。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甩开对方,对赵管家道:“去,快去把那两个道士请来。对了,这方圆几十里,附近镇上还有什么能人异士,都找来!去,快去!”
“知、知道了,老爷。”
赵管家出门后,赵志诚环视着屋内众人,沙哑着嗓子道:“今发生的事情不许外传,否则让我知道了,直接乱棍打死!还有,现在起没我的批准,谁都不准离府。你们把这几具尸体抬回柴房,等夜里外头没人,再带出城埋了!”
死的几个都是卖身给赵家的家奴,在过去旧社会家主捏着卖身契,下人们的命便也如同草芥任人处置。
如今府上死了几个人,就算是一卷草席裹尸随便扔在荒郊野岭,也不会有人追究。
家仆们不敢多什么,纷纷领命,抬着尸体离开了大堂。
与此同时,先前去药铺的那名家仆领着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进了屋。
看到赵志诚后,他急忙道:“老爷,人带来了……”
“赵老爷好。”
大夫朝赵志诚作了个揖,四处环望:“不知府上哪位丫鬟犯了癔症需要诊治?”
对于大夫的到来,赵志诚显然很是不满。他蹙眉,朝着家仆勃然大怒:“叫你找能驱邪的道士,你找个郎中来有什么用!”
‘“老爷,人我已经去请了,大师是要准备准备,稍后才会到。”
家仆擦着额前的冷汗,急急忙忙补充道:“我寻思着再找个大夫瞧瞧,万一红袖只是受惊过度呢?咱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行吧。”
尽管嘴上这么,可一旁的田舒雪看得出来,赵志诚对于请大夫这件事是很不赞同的。
不过因为这次请来的是镇子上有名的大夫,加上刚才自己发火有失体面,为了顾全面子,赵志诚收起了脾气,对大夫拱手道:“方才是我失礼了。”
“无妨,救人要紧。”
大夫面上虽有不悦,但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麻烦赵老爷带路。”
“您随我来。”
赵志诚做了个请的姿势,领着大夫,直直的朝后院方向走去。
二人离开后,大厅内瞬间只剩下了田舒雪和那名家仆。
见到赵志诚如此忽略自己,再加上刚才对方动了手,田舒雪心口憋着一股恶气,忍不住骂了起来:“吃错药了吧,出这么大的事儿不想着报警,救人不找大夫,反而找什么道士驱邪!一个两个都神神叨叨的,赵管家那老东西想不明白就算了。老爷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好歹也是个有见识的,怎么也信这个?你给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传统闺阁女子,田舒雪在嫁入赵家之前曾经在学堂念过几年书,受到的教育也是先进思想。因此对于一些迷信观念,她是相当不屑的。
“二少奶奶,您有所不知,这次的事情确实邪门。”
那家仆显然也是亲眼见过陈尸现场的,他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老夫人院子里那四个家仆,被发现的时候各个身首异处,鲜血流的满院子都是。最恐怖的是,他们身上的伤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被利器砍断的,而是被什么人硬生生扯下来的。”
“这……这不可能吧。”
田舒雪吞了口唾沫,忍不住捂着自己雪白的脖颈,继续问道:“那老夫人呢?”
听到地方这么问,那家仆顿时打了个哆嗦,声音也慢慢沉了下去:“老夫人被发现死在了屋内,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全是被她自己抓烂的。不光如此,临死前,她亲手抠瞎了自己的眼睛,挠破了嗓子,整个屋子里墙上、地上留下的,都是老夫人自己的抓痕。而红袖……就疯疯癫癫的蜷缩在火炉子旁边,痴痴地对着尸体发笑,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一首诗。”
结合对方描述的画面,田舒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终于理解之前那两个姨太太为什么会被吓晕,而老爷又为何会对自己撒火了。
在嫁给赵志诚之前,她便听过一些关于赵家二十年前的离奇传闻。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当年赵家老太爷的死状,和如今的赵老夫人如出一辙。
想起刚才赵志诚的那句“它又回来了”,霎时间,田舒雪背后汗毛倒地,掌心也变得愈发冰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