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白家材睡得极为不踏实,他梦里梦见了庞大黏腻的怪物占据了天际。
那几乎让人窒息的庞大腐肉将天空撕裂,黑色的丝线在空中蔓延,就好似要将天际吞并。
巨大的怪物陆陆续续瘤子一般的怪物,它们就好像水母一样,飘荡在每一寸的空间又化作了奇形怪状的怪物踏平这个多灾多难的土地。
他拼命的逃,却没能够逃出怪物的手掌心。
最终,他的梦定格在了村子里,已经饿得面黄肌瘦的村民和死狗一样趴在干枯的河道上努力的挖掘,他们就如同蝗虫一般吃完了野草,吃完了树皮。
最后扑向了飘荡空中的怪物,大口大口的捕食。
转瞬之间,村民也变成了怪物……。
“啊!”
噩梦中惊坐起的白家材抹了抹冷汗。
清冷的月光宛如是一抹清泉,荡平了他心中的涟漪。
他扭过头,只见“春芽”站在他躺着的椅子旁边。
她那平静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一双眼眸极为耀眼。
空荡荡的屋子里空气并不流通。
沉闷的空气是一只无形的手,轻易的掐住白家材的喉咙。
“你不睡觉吗?”
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柒染,白家材麻利地站起来,没话找话。
“还吃肉吗?”
柒染目光越过白家材落在了桌子上。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家材立即想起自己被柒染强行塞一嘴巴肉的画面。
他心里涌起了一阵无力感。
明明自己应该是为春芽顶起一片天的人才对。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
他的春芽去哪里了?
这肉,又是个什么东西?
悲愤地想着,白家材视线随着柒染看去。
随后,他的眼瞳一缩,惊愕无比。
桌子上原本被切得只剩下半个巴掌大的肉居然又长了回来。
“怎么还带变大的?”
白家材楞了好久,只觉得肚子一阵翻腾,恶心。
好不容易压下恶心,他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一句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你好像很惊讶,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柒染被他那一惊一乍的模样给逗乐了,那独属于春芽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我就知道你……”
你就不是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白家材心里骂骂咧咧,嘴巴上一句话不敢说出口。
“我什么?”
柒染一挑眉,平静的瞧着他。
“你不吃东西吗?”
白家材一个急转弯,想到了个绝佳的祸水东引。
“不吃,我不需要吃,只有你需要。”
柒染毫不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别挑剔了,这个东西原本应该是隔壁村捡去的,我先一步捡了回来,你才能有口福吃到。
不然你都只能当个饿死鬼,还是那种死的只剩下骨头架子的饿死鬼。”
柒染也不是闲的没事起来看一个土着睡觉。
她主要是想看看,被同化的人类究竟有什么变化。
目前看来,白家材身上暂且毫无变化。
这让她有点失望。
“……。”
听着柒染的嘲讽,白家材一瞬间没了脾气。
是啊,就算知道这瘤子不对劲,他又能够怎么样呢?
他什么样都没办法办到,要么饿死,要么只能吃。
又是一夜无语。
第二天,曦光微亮,急促的敲门声穿过院子传到屋子里,打破了白家材的浅眠。
他披上外套,踩着破布鞋,慢悠悠地打开门。
只见,门外王秀才抱着一本书站在门口,一张削瘦的脸庞挂着干裂的笑,干燥的空气中,他显得更加干枯。
“我说过拿书与你换。”
说着,王秀才依依不舍的递出了一本蓝色封面,封装精致的书籍。
瞧着那王秀才死死攥住书的模样,白家材哑然失笑的挥了挥手:“你走吧,我不拿你东西,真的不拿!”
“真的!那可太好了。”
王秀才可没客气,听到白家材那么说,他赶忙用袍子护住了书,准备离开,就好似晚了一步就会有人打劫似的。
但实际上村子里会读书的人并不多,把书当宝贝的人也就只剩下王秀才。
“等一下,你昨天可有什么异样吗?”
白家材喊住了王秀才。
这肉邪乎得很,他昨天吃,今天还觉得肚子堵得慌,再想到昨天那荒诞的梦,他心里多少有点打鼓。
“没有啊,只是,我梦见了仙女找我了,天庭是真的存在啊!”
王秀才停下了脚步,一脸满足,说不得他做的是个什么样绮丽的梦。
“是这样吗?”白家材疑惑的问。
“不然还能怎么样?”王秀才又低声道:“我昨天吃了一半,发现你那肉还带变多的。
我猜测它可能是天上的神物。
这件事你可别胡乱声张,免得给你自己带来祸事。”
“可是,我觉得不能再吃了。”白家材沮丧的开口,他没想到王秀才居然和自己的想法截然相反。
“不吃这个,吃啥?饿死吗?”
王秀才死死地盯着白家材的脸,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些凶仄。
“……。”
又一次被问住的白家材陷入了沉默。
“你啊!看开点。”
一语说罢,王秀才抱着书离开。
皲裂的前路,干瘦的背影,除却脚步声还有王秀才那因为干渴变声的破锣嗓子:“万事随缘无所谓,万法皆空无所思……。”
王秀才离开之后,白家材也没了睡意,他干脆趁着不饿出来走走。
村子里能够走动的人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为了一把野草大家都可以争抢半天。
路上,他碰见了站直了腰的唐婆子。
这让白家材一度以为自己陷入了什么幻觉当中。
他咬着牙,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热辣辣的巴掌让他头晕脑胀。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唐婆子一脸震惊的看着白家材,那干瘦得犹如骷髅的脑袋一双浑浊的眼直打转。
“你的腰。”白家材眼冒金星的看了又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发癫。
唐婆子的腰早好几十年就是弯着的,忽然就变直了,实在不可思议。
“不知怎么的就好了。”唐婆子没有过多的解释,她轻描淡写的回答,低沉干枯的声音就好似一把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