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眼神看得沈禾鱼心里发怵，头一点点情不自禁地低了下去。他的目光仍旧紧紧锁住她。
却一直没有开口。
被他这么看着，沈禾鱼心里很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为这么多年，对这男人应该不会再这么恐惧。
可事实证明，他只是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拉回她那些很恐惧的不好的记忆。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司机上来了，都没有给她开口说过什么。他的沉默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沈禾鱼透不过气。
好在，司机上来之后，他往旁边坐了一点儿，拉开了跟她的距离。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沉声问道：“去哪里，我送你。”
沈禾鱼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愉快，但她根本就下不去车，只好说：“沈氏集团。”
听见这个地址，裴宴斯顿了顿，随即薄唇牵出一抹低低的冷笑，道：“去找沈江离？”
语气很冷，甚至夹杂着点儿沉沉的森冷。
沈禾鱼的心又跟着跳了跳，“我在他的公司工作，找他不是很正常？”
“是挺正常的，”裴宴斯对司机说：“走。”
话是这么说，可人心里却不这么想，一路上都不说什么话，一张脸阴沉得厉害。
眼里更是愤怒明显。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底里滋生的一股很淡的嫉妒。曾经他以为这种品质非常低劣，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会在自己的心里疯狂滋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在快要抵达地方的时候，他开口问道：“这六年来，一直都是在他庇护下过来的？”
沈禾鱼沉声道：“是又怎样？你身为玥玥的父亲，缺席六年，无法庇护我们，难道还不让其他人保护了？”
“保护？”裴宴斯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个词竟然会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用来形容另一个男人的。
跟那沈江离比起来，自己就什么都不算。
他冷冷盯着车窗外，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沈禾鱼摸不准他的想法，总之他只要不说话，她心里就可以好受一点。
她于是也不开口。
很快到了沈氏集团的大楼下。
车子刚刚停下，从后视镜里就看见另一辆豪车行驶过来，就停在他们的后面。
司机下车开门，从后座下走出一个男人，正是沈江离。
沈禾鱼连招呼都没给裴宴斯打，拉开车门就下去。
沈江离这么一来，正好就看见了她。
他笑了笑，向着她走来，道：“禾鱼，好久不见，你跟玥玥都还好吧？”
脸上的笑容都是很熟络的，好像两人从来都是无话不谈，久别重逢的情侣。
沈禾鱼也笑道：“都好，晚上我再带她来看你。”
“好啊，我好久没看见小玥玥了，正好，我给她准备了礼物……”
两人说说笑笑，共同进了公司大楼。
只留下身后的裴宴斯，她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裴宴斯在车里看见这一幕，心里那一股火又噌噌噌烧了上来，但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一种很明显的痛意。
连他都说不准这种痛意究竟是来自哪里。
他沉默着点了根烟。将车窗摇下了二分之一，让烟雾顺着风飘出去。
烟雾缭绕着扩散，遮掩住了他深冷的眸子，以及眉目间的寒冷戾气。
等手中的香烟燃尽，他对司机道：“回祖宅。”
司机驱车离开。
半小时后，抵达了裴家的祖宅。
他到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带着玥玥回来了。小姑娘看见他的时候，总算不再那么讨厌了，澄澈明亮的大眼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看。
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裴宴斯见到她这样，心里就跟着柔软起来，她的五官虽然跟自己更像，但是相貌中还是很轻易就能察觉到，沈禾鱼的影子。
是他跟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他蹲下身去，主动揉了揉玥玥的脑袋，“妈妈中午来接你。”
沈玥玥的大眼睛，一直好奇盯着他看，良久才说：“你真是我爸爸？”
裴宴斯点了下头，这么明显的五官长相，以及沈禾鱼的承认，他想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做什么鉴定。
“是你爸爸。玥玥。”他难得地温和，也许是小孩子并不会像成年人那样，会有很多复杂的情感表露，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所以玥玥不会像沈禾鱼那样，将他推得远远地，小孩子嘛，对于亲爸爸总是有那么几分眷恋。
何况从来没有看见过。
她好奇道：“可是妈妈说，我爸爸早就死了。”
这话正好被从厨房里端着汤出来的老太太听见，老太太忍不住笑出声，说：“那是你爸爸做错了事，你妈妈生气，故意骗你呢。”
玥玥眼睛红了红，“那爸爸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没找过我跟妈妈呢？”小孩子真诚地发问，直白而简单。
不像成年人的弯弯绕绕，有话难言。
可也正是这种直白和简单，让裴宴斯心里一痛。
他知道这六年她们母女俩在国外过得辛苦。尤其是沈禾鱼，独自带着玥玥。
他道：“之前是爸爸错了。”
玥玥说：“那你现在找我们，是要给妈妈道歉吗？”
裴宴斯因为这话，顿了下。他要去找沈禾鱼道歉吗？不太可能。但他会想办法让这母女俩留在自己身边，弥补前面六年的缺失。
他没说话，玥玥也不懂为什么不说话，只能直白地童言无忌继续道：“不是给妈妈道歉吗？”
裴宴斯道：“总之，爸爸以后会加倍对你们好。”
玥玥哦了一声，并不打算继续搭理他了。在她看来，这个爸爸也没有多好。
在她面前，也不怎么爱笑，可见其实也不是多么喜欢她的。他没有妈妈面对自己时的那种柔和和爱意。
小孩子虽小，可对于善意还是有很直接的分辨能力。谁对她笑，她就觉得谁是好人。
她走到老太太身边，乖巧吃着早餐，不说什么话。
吃过早饭，玥玥独自在花园里玩，同时等待着中午的时间沈禾鱼来接自己。
老太太坐在一边，跟裴宴斯看着她蹲在花园玩蚂蚁。
老太太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