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过来！”

    眼看两道痕迹分别朝着两个方向离开，空然自知分身乏术，便朝着身后呼喊道。

    “来了师兄！”空起兴高采烈，欣然靠近。

    他的目光越过空然的身形，顺着对方视线关注的地方看去。

    “需要师弟做些什么？”

    没有「七转琉璃钟」的加持，他无法看见淡金色的轨迹，但另一条灵气留下的痕迹还是在瞳术下无所遁形。

    注意到空起眼中的神情，空然确信对方瞧见了他所期望的，伸手指了指。

    “那就交给你了，小心些，如遇危险一人不可敌，及时释放信号。”

    “那师兄你呢？”空起也并非愚笨，不动声色地偷偷观察对方，询问道。

    “空玉说波动有两道，另一道更加隐蔽，恐怕是神遗教的那伙人，我有「七转琉璃钟」，我去阻拦他们。”

    空起目光下垂，思索着空然言语中的真假，思索片刻。

    “交给我吧，师兄也要小心。”

    -

    眼看空起离开以后，空然盘膝坐下，双手掌心朝上叠放在一起置于腹部，「七转琉璃钟」悬浮在手掌上方旋转着。

    不同于其他师弟们，这一次伊绪塔卡尔城之行对于空然来说，收获远比付出要多。

    虽说受了一些伤，却都没有伤到根基，哪怕又力竭了多次，也终归会恢复过来。

    但他从「圣灵根」灵府内吞噬的灵浆，还有从空玉手中讨要过来的灵浆，都是实打实的被他吸收进了自己体内。

    浓稠的灵浆不只是在当时恢复他的战力，更是持续滋养他的身躯，经脉、血肉、甚至龙骨，都在这种滋养下愈发纯粹。

    他双眸深邃，隐隐有光彩在眼周流转。

    既然贼人偷走的是「圣灵根核心」，那么对于高僧来说，从蛛丝马迹中剥离此等线索，也算是驾轻就熟。

    不出所料，在空然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以后，他果真从干净空荡的环境中，找寻到了一丝丝的痕迹。

    方才还是盘膝坐在地上，下一瞬，他就已经化作一道黑影，只留下呼呼的风声。

    --

    伊绪塔卡尔城城南方向，说是城南，实则城门的朝向是偏向西南的，整座城池的四个大门，只有南城门是歪着的。

    之前西城区肆虐的「业火」，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南城门，除了城墙上还残留着些许火焰的痕迹外，根本看不出其他异样。

    跟在飞鸢身后的云奕，远远就瞧见南城门的轮廓，自然也看见守在城门口的两个光头。

    他们驻足静默，不言不语也没有动作，宛如两尊石化的雕塑，倘若换成铜色皮肤的武僧，那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云奕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走在最前面的飞鸢的背上，脑海中诞出一瞬间的迟疑。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云奕的迟疑，飞鸢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在相互之间还有些缓冲的距离，不至于撞在一起。

    云奕没有贸然开口，他慢慢靠近飞鸢，停在对方三尺外的距离。

    “别催我，等我一会儿。”

    飞鸢察觉到云奕的靠近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细声如风说了一句。

    紧接着，她动作与和尚们一致，双手合十置于面前，微微颔首。

    贴合的拇指触碰鼻尖，并拢的食指点在额头。

    云奕瞧见对方粉嫩的双唇在轻微的颤抖着，只不过她没再听见任何声音传来。

    一会儿的功夫，飞鸢缓缓抬起头。

    “可以了，快走！”

    像是传令官送达的军令，话音刚落，四人一马再度向前。

    飞鸢大步向前，没有丝毫顾及和掩饰，倒是后面三人因为没有正确理会对方意图，起初慢了一拍，也快速调整节奏。

    城门附近本就空旷，现在没了建筑作为遮挡，实际上几人正大摇大摆的朝着半掩着的南城门冲去。

    就在这时，金光从身后射向南城门，铺洒在地上。

    一股强劲的精神力波动袭来，同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

    沿着灵气痕迹一路追寻，空起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均匀速度。

    这一次伊绪塔卡尔城的经历，对他来说是劳累大于收获。

    因此他现在既想求得特殊「万物生」的机会，又不想将自己置于某种危险的局面下。

    按照常理来推测，自己还在伊绪塔卡尔城内，以自己的修为和实力，空然师兄是很难算计自己到绝境，但依旧存在给自己使绊子的可能。

    也就是说，自己的目标很可能有些难办，说不得就是安昌林。

    这也是他不肯贸然追击的缘由。

    而且，那道灵气痕迹太过清晰，就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要被人看见，被人尾随跟踪一样。

    -

    看着眼前朴素又安静的房子，门板并未完全打开，而房子所在的，是伊绪塔卡尔城的东北角上。

    最重要的是，灵气痕迹就在它门外中断了。

    “琳琅阁。”空起和尚看着房子低声自语。

    他倒是没来过伊绪塔卡尔城的琳琅阁，认出来不只是因为房子位于城东北，更是因为那几乎一致的样式，和门前小小的，写着“琳琅”二字的匾额。

    空起的脸上稍显犹豫。

    琳琅阁的地位有些特殊，除非你拥有能够直接将一处分阁抹灭，不留一个活口，也别泄露一丝消息，否则消息一定会传遍所有的琳琅阁。

    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无论你有怎样的修为，怎样的背景，亦或是怎样的靠山，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一个没有圣人坐镇的势力，却依旧有着这么大的能量。

    “先交涉。”

    空起心中有了决断，他迈步向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比较空旷，也就三五人在。

    空起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与外面灵气痕迹所显露气息相似的人。

    “大师，有何吩咐？”

    小梦掀开幕帘，走了出来，一脸笑意，和气地躬身问候道。

    空起并没见过灵气痕迹的主人，也就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阿弥陀佛，老衲想打听一个人，方才半个时辰内，有几人进了你这琳琅阁？都是谁？”

    小梦听闻之后，面露思索。

    “这问题倒是不难，按照阁内的规矩，只收大师您十两。”

    空起皱了皱眉，他虽有不满，但还不想在此处多事，便从身上摸了出来银块，打算递给面前的伙计。

    小梦看着对方手中的银块，微笑着摇摇头。

    “是小子没说清楚，是十两黄金。”

    “…？”

    空起握紧手，银块被他攥在手里，都出现了变形。

    “施主莫不是在戏弄老衲？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居然要黄金十两，难不成刚才进来的有圣人不成？！”

    他虽然没有拔高音调，但声音中夹杂的怒意，还是清晰可闻的，就连屋内其他三五位路人，也纷纷侧目。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个伙计，哪里敢戏弄大师，这都是掌柜定的规矩。”

    小梦的态度依旧恭敬礼貌，却没有丝毫让步，说完以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

    “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定下的规矩。”

    空起紧闭着嘴唇，牙齿咬在一起，脸颊上的肉上下蠕动着。

    没等他发火，一声轻盈婉转的声音便出现。

    南山走了出来，那一袭纯白色的长裙仍然穿在身上，手中折扇闭合，由右手握持轻轻摇晃，一次一次敲打在左手的掌心。

    “空起大师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看。”

    --

    “怎么？还在想那个东西？”龙大人走在前面，感受到身后佳人一言不发，好奇的问了一句。

    敖瑾瞳孔收缩，意识回归，微微颔首。

    “「核心」所包含的能量如此庞大，妙用极多，而且想要寻见「核心」本就十分困难，大人不动心，瑾儿做不到。”

    “你错了，其实按照这世间的「规则」，你已经是站在修行巅峰的存在了，想要更上一层楼，并不是需要在所能掌握的能量上有更多的提升。”

    龙大人缓缓摇头。

    “「核心」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东西，对于我来说也无关紧要。”

    两人也是通过「圣灵根」传送的门洞，重新出现在「圣灵根」顶部。

    就在两人边走边交谈的时候，突然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无论是敖瑾还是龙大人，都盯着一个方向沉默了片刻，那个方向，正是云霄碧玉禅院所在的位置。

    -

    守在禅院门口的和尚，瞧见登门的敖瑾与龙大人，双手合十低声问好。

    他们得到了命令不许人随意进出，但这两位是空玉住持都以礼相待的人，他们可是分得清楚，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

    龙大人在前，敖瑾在后，两人快速穿过最前面的一处小殿，便立刻瞧见后面更加宏伟大雄宝殿。

    殿门闭合，有一阵接着一阵，明暗交替的金光从窗户内射出来。

    龙大人有些好奇，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户旁边，踮着脚，朝里面看去。

    殿内是两尊巨大的金身，一位是盘坐的「佛陀」，另一位则是单足站立的振翅大鸟。

    金光是从他们面前端坐的空玉身上散发出来的，同时伴随着微弱的灵气涟漪。

    看样子，空玉体内被敖瑾种下的手段还没有被破解。

    龙大人看着大鸟有些出神，那愈发熟悉的感觉冲击着他的识海，以至于险些让他恍然迷失。

    敖瑾轻轻拉拽他的衣服，并非是发现了他的异样，而是小声提醒道。

    “在那边。”

    -

    两人绕过大雄宝殿，沿着禅院内的石板路继续往里走。

    因为「业火」的缘故，禅院内的僧侣们，都前往西城救灾去了，还留在禅院内的和尚也就屈指可数。

    作为外来者，对于禅院内的布置当然不知道，敖瑾能察觉到一部分阵法，可架不住龙大人一马当先，跑得快。

    根本不给她处理的时间，就已经闯入了阵法的范围。

    好在阵法并没有正常激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的缘故，甚至没感受多余的灵气波动。

    再往前，敖瑾注意到有些阵法已经残破，或者不应该用残破来形容，因为它们破损的位置，其实是一道边缘顺滑的痕迹，就像是刀切豆腐那般。

    -

    面前是一座小殿，宛如一座精致的微缩城堡，其实也就是一间房屋罢了。

    然而，它的屋顶却做了半层的加高，实则没有第二层，又使得它不像单层的屋子那般简单。

    “嘘。”

    龙大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像是酝酿着什么，右手握空拳，朝着掌中镂空的位置吹起。

    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立刻朝着小殿甩了出去。

    一道水膜瞬间将小殿包裹着，龙大人也小跑着，并嘟囔着。

    “快来，抓住了！”

    -

    伴随着殿门被龙大人推开，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座“山”堆在正殿中央，它浑身是血，身上的衣袍已然破碎，露出下面的皮肤。

    皮肤表面的伤痕有新有旧，从殿门的角度看过去，没办法瞧见全貌。

    在这座“山”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青衫、脚蹬布鞋的老人。

    他的白发如同银雪般飘逸，白须恰似瀑布般垂落。

    然而，老人并未如寻常老人那般佝偻着身子，而是如同青松般傲然挺立，腰杆笔直，五指修长如竹，静静地摆放在身侧。

    他那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仿佛射出了凌厉的剑光，带着平静而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这边。

    锐利的剑意倾泻而来，只是没有夹杂敌意和杀机。

    敖瑾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异样，眼前这位老人她有些印象，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

    “非道主？！”

    “没想到龙宫之主还记得老夫，倒是让老夫有些受宠若惊了。”非道主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看不透的龙大人身上。

    “瑾儿，你认得他？”龙大人见两人居然能说上话，更加激动。

    “认识就成，原本你一直躲着，我对你身上那股气息很感兴趣，就想着见一面的，可惜你速度太快了，又不靠近，没机会。”

    敖瑾愣了一瞬。

    “他一直跟着？”

    “是，遇见孙小哥之后，他就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