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珺擎冷眼看着沈书元,明白今天这个台阶,自己必须要接了,但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呢?
他抬手指了指,尚德连忙点头,下去将沈书元举着的奏折取回来了。
沈书元缓缓放下双手,却依旧没有抬头,他知道今日的死劫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看皇上准备怎么罚了。
“若按你这么说,这个宵歌也算是有情有义之辈,那为何你还留着他们的贱籍?”秦珺擎问道。
“回皇上,臣能将他拉出泥沼,却不代表能将他带出深渊,道途险阻,运气也十分重要。若是他们能等到皇上大赦天下,那便是他们的造化。”沈书元说道。
秦珺擎看向摆在桌面的奏折,这份奏折上来,他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针对沈书元。
这件事,当初齐王回到京中,上呈的折子里就有提过。
而沈书元能把人摆在台面上,便也是不想把这件事当做秘密隐藏。
就算他真的喜好男色,真的和那两个小倌牵扯不清,律法中也没针对此事的责罚,怎么也都是处罚不了的。
而且沈书元,自己留着还有用处呢。
“沈卿起来吧。”秦珺擎出声说道。
沈书元连忙磕头谢恩,站起了身。
“李御史这个人吧,规行矩步,不知变通,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实为不该,但今日听你一言,朕也多少,明白你的心思。”
秦珺擎顿了下:“今日朕便给他们两这份运气,除了他们的贱籍,你觉得可好?”
沈书元连忙又跪到了地上:“谢皇上恩典。”
“可,这贱籍一除,他们可能就会离开你?”秦珺擎笑着说道:“心中没有担忧?”
“臣没有。”沈书元并未过多解释,直接回道。
秦珺擎点点头:“但,你身为县令,去邻县倌馆,又和他县县令借银钱赎人,行为规训上确实不该,罚还是该罚的。”
“请皇上责罚。”
“此事既然和银钱有关,那就罚三月俸禄吧。”秦珺擎挥挥手:“下去吧。”
“谢皇上。”
尚德看着沈书元退出去,凑到秦珺擎身边问道:“皇上这就算了?”
“不然呢?你看他今天都是怎么堵朕的,他要是喊喊冤,叫叫屈,朕还能借着气多罚些。”秦珺擎哼了一声:“怪不得他不管到哪,都有人来和朕说,他的不是。”
尚德笑着说道:“几位大人和侯爷说的是不是吗?说的是说不过他吧?”
“能屈能伸,借力打力,朕今天不也没讨到好吗?”秦珺擎哼了声:“还把那两个小倌消了贱籍。”
“那是因为皇上仁慈,听出了沈大人未尽之言,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这是疼惜在受苦的子民啊。”尚德笑着说道。
“哼……”秦珺擎哼了一声,却没有任何怒色,只是低头继续看着奏折。
沈书元匆匆走到宫门外,上了马车。
他是真的心疼,京城中的开支可不小,虽然有庄子和店铺,但现在也没到赚钱的时候,本想着等到爹走的时候,把这几个月的结余都让他带回去,多少也能抵些当初拿出来的本钱,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沈书元挨了罚,这事在京城可瞒不住,刚到下午,杜蓝就找来了。
“怎么了?”他悄声问道。
沈书元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奈叹气,还以为他来户部找自己做什么,原来就是来听热闹的。
“李御史参了我一本,说的是宵歌和旬生的身份。”沈书元说道。
“李?嗐,他真的是……”杜蓝叹了口气:“那没什么大事,他一年到头,能把朝中参个遍,运气不好的,还能轮上第二遍。”
沈书元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小心了。我现在在李御史的心里,可是有秽行之人,你和我走的又近,小心,小心!”
“秽……他参这个?呸!”杜蓝冷漠的啐了一声,却很快退了一步:“你说的有理,为兄先走了!”
沈书元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杜蓝已经大步离开了:“人心不古啊。”
陆千一正好路过,笑着说道:“别记恨李大人,他就这样。”
沈书元回身行礼:“我知道,也不会记恨他,他也不是信口开河,虽然有些事的因果他不清楚,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因为什么,错了就是错了。”
陆千一笑着说道:“沈大人胸怀坦荡,自不会惧怕这些。”
沈书元在乎的本就不是被参这件事,而是这件事是李御史做的。
就像旁人说,他这人刚正不阿,循规蹈矩,克己复礼,那是真的一步不错,所以他知道此事,会参自己一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背后的那个人就这样隐了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有动作。
沈书元从户部出来,想了想直接去了戚府,这事都被捅到皇上面前了,宵歌被戚府所救,自然能光明正大的去。
他走到于人八的房门前,抬手准备敲门,但又迟疑了一下。
现在是白天,按说于人八在府里肯定有事,不会留在屋中,宵歌身子不便很可能还在休息。
所以他便没有敲门,直接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你趴着。”
“我不!”
“你趴好,我就坐在你屁股上,你手放在头顶,我才好压着!”
“我不愿意,你出去!”
“你把布巾咬上,别说话了。”
沈书元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幔。
于人八正试图让宵歌趴着,宵歌应该是身上疼痛,不好挣扎,却也不太愿意。
“做什么呢?”他声音透着寒气。
“大人!”宵歌立刻侧头看来。
“沈大人?”于人八急忙从床上起身,站到地上行礼。
“我问你,做什么呢?”沈书元看着于人八,又问了一遍。
“我背上有淤血,贤然道人让他帮我揉开,但每次揉的时候都很疼,他要压着我。”宵歌知道沈书元应该是误会了,连忙说道。
沈书元听到这话,坐到床边:“怎么没和我说?”
于人八此刻才有点回神,对啊,自己什么也没做,何必这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