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老爷子这话，张牧立马重新看了看贺老爷子。
    玛德，莫不是错怪了人？
    “贺老爷，听说你每次施施粥都记账？让百姓以后偿还？”
    “张县伯，实不相瞒，有这回事。老夫也是被逼无奈，没法子。那么多人，不记账，他们一人都喝好几碗，一碗喝完，又接着排队。粥就那么多，多吃多占的人是吃饱喝足了。可是那些路远的，体弱多病的老年人呢？他们岂不是要饿死？没法子，老夫只能让人记账，一人一天只能喝两碗，虽然吃不饱，总饿不死。这么一来，可不就没有饿死人了吗？如果不这么做，门外那帮人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张牧：“……………”
    “贺老爷，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让他们偿还这粥喽？”
    “张县伯，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偿还。老夫之所以说让他们偿还，就是怕他们肆无忌惮的前来喝粥。他们到现在还欠着老夫的租金没付，又哪里有能力偿还这一日两碗的粥？已经大半年了，他们每人每天两碗粥，这得多少？他们偿还得了吗？”
    张牧：“……………”
    看到张牧动容，贺老爷子继续说道：
    “张县伯，老夫苦啊。虽然家大业大，可是日子过的真不如寻常百姓。每次找他们要地租，都得点头哈腰的求他们。大年三十还得上门去讨要，别人家都在家吃团圆饭，老夫只能在他们门前看他们的脸色要地租。有一年，大雪纷飞，一脚下去直接没过膝盖。他们在家中吃这团圆饭，老夫只能在门前雪地里等着。老夫这老寒腿就是那时留下的病根，现在阴天下雨还疼呢。”
    张牧：“……………”
    我尼玛，这天不能聊了，再特么的聊下去，老子还得给他钱。
    “贺老爷，听说长安城的事了吧？你们江南有个粮商定居在长安…………”
    张牧话还没说完，贺老爷子就抢着说道：
    “张县伯，这如何能不知？江南钱家，当年可是我们江南第一大家族。”
    “既然贺老爷知道，那就好办了。他前段时间在长安把家中所有的粮食全捐给朝廷赈灾，五十万石粮食啊，眉头都没皱一下，全捐了。”
    听到张牧这话，贺老爷子立马大义凌然的说道：
    “张县伯的意思老夫懂，陛下派张县伯到江南赈灾，那是我们江南的福气。老夫定全力支持张县伯赈灾，虽然我贺家没有钱家粮食多，可是也有一些。现在老夫决定，贺家所有的粮食全捐给张县伯，由张县伯统一调配。”
    张牧：“……………”
    “贺老爷子，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张县伯，实不相瞒，如果不是因为我苏州府知府无能，没有能力赈济百姓，老夫哪里会这么累？现在张县伯来了，老夫就放心了。就这摊子事，老夫早不想管了。天天糟心事太多，太累。这下好了，老夫将家中所有存粮都交于张县伯调配，以后我贺家大门紧闭，不再施粥，所有灾民都由张县伯赈济。”
    贺老爷子说完，就站起来先是给张牧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道：
    “张县伯，我江南就交给张县伯了，老夫再次先替众江南百姓谢过张县伯。”
    然后贺老爷子直接冲他两个儿子说道：
    “去，你们带着各位官爷去我贺家粮仓办理交接手续。从现在开始，我贺家的粮仓归张县伯调用，任何人不得阻拦。算了，还是老夫亲自一起去吧。”
    看着秦怀道他们跟着贺老爷子和贺家两个儿子走出去，张牧彻底呆住。
    怎么会这样？没理由啊？
    刚刚那帮难民可是把贺家说的连畜生都不如，现在呢，自己看到的竟然是深明大义，任劳任怨，满腹委屈，赈济灾民的大善人。
    到底是谁在说谎？谁在欺骗自己？
    此时张牧陷入了沉思，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贺老爷子和外面的难民一定有一方在说谎。
    到底是谁在说谎？
    外面的那帮难民？
    不可能，他们说谎骗自己仇恨贺家干嘛？因为贺家平日里对他们不好，他们想借自己的手报复贺家？
    也不对，如果外面那帮难民在说谎，那就说明贺老爷子是善人。外面那帮难民都是心善之人，他们绝对不可能昧着良心让自己拿他们的大恩人下手。
    再一个，刚刚那帮难民确实饿的快要不行，如果不是自己出粮供给他们，他们很可能熬不了几天。
    贺家说谎？也不对，刚刚贺老爷子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再一个，人家捐出家中余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百思不得其解的张牧皱着眉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那帮难民赶紧围上来。
    “张县伯，怎么样？动手没有？贺家那几个畜生拿下了没有？”
    张牧：“……………”
    “大爷，我问你个事，这贺老爷子真是狼心狗肺之辈？”
    “张县伯，你怎么会这么问？这是明摆的事。我们这一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是嫁闺女还是娶儿媳妇，都要让贺家人先睡一夜，不然，就租不到他们家的地种。张县伯，你说说看，这不是畜生是什么？人能干这事？”
    张牧：“……………”
    “还有这事？”
    “不然呢？我们这些租户中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媳妇，生的头一胎孩子都要溺死，因为那很可能是贺家的种。南面二十里处有一乱葬岗，里面婴孩尸骨成堆，张县伯如若不信，可以去看。”
    张牧：“……………”
    看到张牧眉头紧锁，那人继续说道：
    “张县伯，咱们先别说这些，为今之计还是把贺家粮食抢过来，这才是重中之重。没有粮食可不行，我们得吃饭。”
    “大爷，粮食不用抢，贺家主动拿出来。等着吧，明天大家就可以过来分粮食。”
    “张县伯此话当真？这怎么可能？贺家吃人都不吐骨头，怎么会主动把粮食捐出来？没理由的。这里面一定有事，张县伯休要上当。”
    “大爷，我心里有数。”
    张牧说完，就一边往贺家走去一边想着到底谁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