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将军方才所言,的确不差。”
田秀先是肯定了乐乘方才的话,然后才说:
“不过,铁器打造的军械,未必就要比铜器更差,只是我们不得其法罢了。”
知道后世历史的田秀,很清楚的记得,在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从月氏国带回来了一种先进的冶铁技术。
这种冶铁技术,直接让汉朝的冶铁业前进了几十年,汉朝得以锻造出更坚固耐用的“精钢宝刀”及各种铁制军械,这使得之后汉军在对匈奴的战争中,逐渐的占据上风。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铁器开始全面的取代青铜器。
“丞相莫非已经有了锻造上等铁器的方法?”乐乘见田秀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以为是对方已经有了方法提升赵国的冶铁业。
“这个倒是没有的,不过我想,这项技术并不困难,只要我们让我们的工匠琢磨琢磨,应该是有办法突破这个难关的。”
“净说废话!”
此时乐乘在心里面对着田秀一阵鄙夷。
不过仔细一想,这工匠要真有办法提升现有的冶铁技术,对赵国来讲无疑是件好事。
“丞相,你觉得如果冶铁技术得到提升,锻造出的军械大概能到什么水平?”
乐乘比较关心的是如果赵国真的改良了冶铁技术,究竟能不能赶上青铜锻造出的武器。
这一点也是赵王母子关心的。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如果方法对了的话,别的不敢说,锻造出的兵刃,绝对是要比现有的青铜剑,更加坚韧,也更加锋利。”
“至于其他武器,铁甲的造价要比铜甲低廉得多,就现有技术而言,我军即便是装备铁甲,也足够使用了。”
田秀当然知道铁制军械比铜制军械要强上一大截,但话不能说的太满,他又不是隔壁的朱将军,什么都能指点一下。对冶铁炼金这种事情,他的确不擅长。话要是说的太满万一到时候打脸了,那就尴尬了。
“丞相看来这是算计好了呀!”
乐乘也看出来了,田秀今天是早有准备。实际上他提出的使用铁器来替代铜器,乐乘并不反对。只不过他担心的是田秀提出的货币改制。
朝廷贸然要进行货币改制。风一旦放出去了,民间恐怕要乱套。旧版的五铢钱早就贬值的不得了了,新钱出来,老百姓手里的钱岂不都变成废品了?市场不乱才怪。
不过一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将军,市场乱不乱的跟自己关系也不大,田秀既然都说了要搞货币改制,那就让他改吧,反正出了乱子也是他自己兜着。
“丞相,既然您如此说了,在下没有异议!”乐乘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诸位贤卿,你们可还有意义?”赵王将目光看向群臣询问道。
众大臣都是各怀心思。
赵国的权贵阶层,平时使用的都是金银布帛,很少会使用铜币。所以说币制改革其实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而田秀提出的用铁器来取代铜器,才是真正能影响他们的。铁器今后如果真的大量取代铜器,那么铁价势必会大幅提升。
赵国虽然进行了盐铁专营,但实际上只是对盐矿管的比较严格。铁矿则相对比较松懈,许多贵族家里都还有铁矿场。
如果这个时候抓紧时间生产铁矿石,然后将矿石储藏起来,将来铁价上去的时候,说不定能发笔横财!
“臣等以为丞相之言极是!”
群臣都站出来附和赞同。
虞卿、楼昌二人也并没有反对。
既然几个辅政大臣,以及如此多的官员都赞成。
赵王也就顺势同意了田秀提出的币制改革。
正当朝会结束了以后,群臣纷纷离开的时候,一名宫女拦住了田秀。
“丞相!太后有请!”
韩乐居然来请田秀了。
其实这并不意外,田秀今天在朝堂上提出要币制改革,而且还要拿铁器取代铜器。
这么大的事情,韩乐肯定要把他叫过去问一问,心里面才有底。
而这时田秀觉得,今天这事自己干的太冒失了,应该提前跟韩乐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太后。币制改革这么大的事情不跟太后提前打招呼,做的的确不太好。
“臣,拜见太后!”
此时韩乐端正的跪在垫子上,身前并没有隔帘子,房间中也没旁人。
见田秀进来,韩乐热情的招呼他坐下。
“丞相来了,你那么客气干嘛?这里又没外人。来来来,快坐快坐!”
“太后,您找我有事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韩乐伸出手,亲自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田秀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推到他面前。
“多谢太后!”
“你我之间何言相谢呢?我与君也相识十多年了。早就如同亲人一样。”
这韩乐一上来就先跟田秀套起了近乎,果然深懂谈话的艺术。不过近乎套完了之后,接下来就该说正事儿了。
“丞相,你今天在朝堂上提出的币制改革,这主意很不错。我国的货币是该做改良了,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也好支持你。”
韩乐说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她的话里并没责怪的意思,但田秀听得出来,这还是在责怪自己没提前跟她这个太后打招呼。
“太后,这件事情的确是臣干的冒失了!以后出了这种事,臣会派人先和您通个气的,这样也不会让您为难。”
田秀坦诚的认了错,这种时候狡辩没有意义,唯有真诚才是必杀。
“丞相如此说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对了,今天丞相说可以用铁器来取代铜器,这事情真的有把握吗?”
韩乐果然很关心铁器到底能不能取代铜器。
这可是关乎赵国未来的千秋大计。
田秀还是拿出了在朝堂上的那番说辞。
韩乐却以为,田秀这是早就成竹在胸了,只是不愿跟自己说实话。
“丞相休要唬我!”
“太后莫非不信臣?”
“谁人不知道丞相多智近妖,此时若是您没有把握,会提吗?”
韩乐端着茶杯,笑盈盈的看着田秀。
田秀被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他喵的只是聪明,你们都当我是诸葛亮啊!
“太后,这事情臣真的没绝对把握,只是试一试可行不可行罢了!”
“好了好了,丞相不愿跟朕说实话便罢了。”
韩乐把茶杯摔在桌上,杯子里的水溅出许多,她生气了!
她可以容忍田秀对她的各种先斩后奏,但她不能忍受田秀的欺骗。
这不是不相信自己吗?
“她好像生气了,我要不要哄一下?”
田秀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在家里面要哄自己的几个女人,还要哄着这位太后。
“太后,我确实没骗你!你要相信我!”
田秀语气诚恳,一脸真诚。
“好吧!”
韩乐观察了田秀很久,见对方不似作伪,这才又露出喜色。
“丞相,李牧他们这次回来,您认为我们该怎么赏赐呢?”
“太后不是已经有计较了吗?”
“那只是对其他人,我说的是李牧!这一战,他居功甚伟,我们总不能只赏他点钱就算了吧?”
韩乐这意思是要准备给李牧授爵了。
田秀并不反对给李牧授爵,凭李牧的战功,早就该有爵位了。
其实就是韩乐不说,田秀也要给李牧请爵。
自己手下打了仗得不到赏赐,以后谁还会给他卖命呢?
“太后想给李牧封个什么君呢?”
田秀很好奇。
历史上李牧被封为武安君,但这个封号已经给自己了。
这种情况下韩乐会封李牧一个什么爵位呢?
“朕欲封李牧为兴国君,”
“呃,兴国君,这个封号的意头好像不太好”
田秀感觉这个封号不够霸气。
“那丞相的意思呢?”
“要不封他为武安君算了!”
田秀很大方。
李牧在历史上就是武安君,只是被自己鸠占鹊巢了,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这不好吧?”
韩乐觉得武安君已经册封过田秀了,就算他被提升为中山侯了,但只要他还在,这个封号就不能轻易给别人,要不也太不礼貌了。
“无所谓了一个封号而已!而且臣觉得,武安君比兴国君霸气多了,以后我赵国要是能再有一位武安君,何惧于六国?”
韩乐听田秀都这么说了,也是点了点头:“那,就依丞相。”
……
从宫中出来,此时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中午了。但是即便是到了中午,天气并没有变得温暖,反而因为阳光融化了积雪,让人觉得更冷了。
田秀站在王宫的台阶前,看远处的景色,这大概就是春天来临前的寒冷。
“希望冬天能早点过去,春天赶紧来吧!”
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这么一句,田秀坐上马车回了自己家。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一刻也停不下来。
回到家以后,田秀让李斯着手去推行货币改制的事情,印制新钱的工作,就交给李斯了。
田秀给李斯定下了三个必须:
1:印制出的新钱质量必须上乘。
2:新钱品相必须要好。
3:新钱上的纹势必须要清晰。(这时代的铜钱上面都是没字的)
李斯记下了以后转身离去。
在他走了以后,田秀又叫来了上官文君,让她换身衣服,跟自己出去走上一遭。
两人乘着马车去了城内的打铁作坊。
在邯郸城内,有一条巷子,住着不少的工匠,这些人专门负责为官府打造各种军械,包括铠甲、兵器、战车等等。
而官府也会相应的付给这些工匠报酬,让他们能够生活。
打仗的时候,这些有手艺的工匠还会随军出发,以便帮助军队制造一些小玩意。
平时无事的时候,这些人也会做些小买卖,帮城里的贵族或者是百姓,制造一些需要的兵器、农具一类的东西。
田秀领着上官文君来到了一家挂着“何”记招牌的作坊前。
里面的老板是一个六旬老汉,据说是城里手艺最好的工匠,他锻造出的宝剑相当锋利,许多贵族都喜欢找他打造兵器。
君子六艺,古时贵族成年都会有把宝剑,所以铸剑师在这个时代很吃香。
“老者!”田秀跟里面的老汉打了声招呼,然后随意的拿起了桌上一把还没打造完的铜剑,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锋利程度,只轻轻一下,他的拇指就被划破。
“果然是把好剑!”田秀不由发出赞叹。
何老汉听到动静佝偻着背从里面出来,对田秀行礼道:“老朽见过丞相!”
田秀伸手扶起何老汉,四下打量了一下,外面有六七个锻造用的火炉,每个火炉前都有几个工匠在忙碌,在屋子里面还有几个炉子,也有几个人在忙碌,看来何老汉的确是有手艺,不然不会雇佣这么多人手。
“老者,您这里有没有用铁铸造的剑?”
“有,您稍等!”
何老汉进到里面的屋子,拿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
剑上刻着不少符文,做工相当精细,一看就是一把好剑。
田秀将剑接过去掂量了一下还挺重,他顺手将剑拿给后面的展。
对方只是一上手,就说了声:“真是把好剑!”
何老头听着田秀的话,也是相当骄傲。
“不瞒丞相说,这把铁剑是老汉我铸造的所有铁剑里最好的一把!”
田秀没说话,而是顺手拿起了旁边那把还没锻造完的青铜剑,跟展手上拿的那把铁剑对打了一下。
只两个回合,展手上的剑就折断了。
见此,郑老汉更加得意。
田秀又抽出了自己的湛卢,跟展手上的铁剑对打。
几个回合过后,展手上那把剑竟被折成两段。
这下何老汉的脸一下黑了。
展看着手上的断剑也是陷入沉思。
“看来这铁造的剑,终究是不如铜造的剑结实可靠。”
“老汉,您的剑为何会断了?”
田秀拿着断剑向老者询问。
何老汉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心说“这不是你砍断的吗?怎么还问我?”
见何老汉有些生气,田秀才急忙解释说:
“老者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请教您一下,为何您这把剑,会被我的剑砍断,是我的剑太锋利,还是您这把剑的做工不够精细?”
何老汉更生气了!??(◣д◢)??
上官文君走过来说道:“老人家别动怒,请您还是先看看问题出在哪,说不定就是丞相的剑太锋利了,并不是您的剑质量有问题。”
女人出马就是不一样,尤其是这种年轻漂亮的女人。
何老汉气瞬间消了一半,他接过田秀的湛卢,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左右看了看,然后还用手指在剑身上敲了敲,听着宝剑发出的声音。何老汉发出了一声和展一样的感叹:“真是一把好剑。”
将剑还给田秀,老者这才说道:“丞相,您这把剑能斩断我那把铁剑。并非是您的剑太锋利,也不是我的剑质量不好。而是铁制的武器,本来就比不上铜制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