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站在屋中。
她玉面朝天,忍不住转了一个圈,一脸陶醉。
“啊,真的,好久没闻到这味儿了。”
这是十三香。
降术师们才掌握的一种香料。
要用死人才能制出此香。
十三香有多种制造方法。
一种是用人的尸水制油,把尸水弄到极臭,由极臭至极香。
香与臭,就一线之隔。
臭到极致,那就是香了。
比如龙涎香。
原本就是水鲲体内的积化石。
一开始是极臭无比。
要过数个时辰,才会发出独特的香味。
此香,为香中之极品,万金难求。
有时你有钱了,也未必能弄到此物。
所以,还有一种法子。
降术师用室女的易出汗的皮脂,提炼出此香。比如腋窝,胸脯,小腹,大腿内侧,一些易于发汗的部位,取其皮脂,提炼出精香。
此之也可为上品。
这种香,历久而弥香,挥之而不散。
用上了此香,算是去除了屋子里异于寻常的味儿。
刘醒非看了李主任。
他心里明白。
这个李主任,曾经是一艘诡花船的主人。
她原本是一只母老虎的精怪妖魔。
当年诡花船,上面不知死了多少人。刘醒非从此船上弄到了不知多少的阴材,赚大发了。当然,也曾因此得罪了母老虎。
不过大约也因为如此,母老虎得罪老天有限,竟然让她一直活到了现在。
闻着这旧时的尸油精香味儿,让她有些怀念起旧时光来了。
她那花船,当年死了不知多少人,自然是要处置一番的,如果船上有一些尸腐臭浊之气,谁还会登她的花船?
所以,这种极好的香,她当年常用。
那年月,降术师虽少,但不是没有。
仍然可以买到此种异香的。
所以母老虎虽不是降术师,但她真没少用此香。
刘醒非感觉一下,情不自禁上前,他的手已经揽在了母老虎的腰上。
李主任的身材,是看起来瘦,摸起来肉。
打扮起来,更像个小姑娘。
虽然瞧着像是个小姑娘,但内里早已经是一团火了。
她被揽住了腰肢,竟也不怕,反而昂脸往后看刘醒非。
“你一直对我警惕,现在不怕我了?”
刘醒非犹豫一下道:“我不知道,许是末法让我失了自制力,又或是让你没那么可怕了,你知道,老虎是让人怕,但是谁会不喜欢猫呢?”
李主任扭腰出来:“你说我像猫?”
刘醒非没好气道:“我说你可爱漂亮,还有,这段时间,你在我这屋子里,费心了。”
虽然刘醒非没亲眼看到。
但他是何等样的人物。
自然是看出来了。
这屋子,至少这一间,用料十足,工艺到位,整个房子一个字,厚实。
其实这四十九号院子是老宅子了,老宅子自然有很多问题,墙皮脱落不说,柱子也不行了,墙巴角的还有很多洞。
这样的环境,坦白说真好不了。
甚至大白天的,你都能在外边的水沟子里看到硕大的老鼠。
而现在这房子,砖是新砖,墙也是来回刷了的,地面往上升了一层,所有的墙角洞眼都给一一平掉了。
从基础建设而言,完美。
更不用说。
这房子里隔出了一个厕所。
还有一个水龙头,可以方便用水。
因为这大院的用水一般是设在院子的中心位置。每到用水高峰时,就会有很多人跑去排队打水。
还有一些住户,有事没事把中心一占在那里是不要钱的用水,狂洗衣服。
现在好了。
刘醒非这房子。
不要挤不要抢。
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随便用水。
我想洗衣服洗衣服,想洗菜我就洗菜。
随意。
更不要说,还有厕所。
普通平民的大杂院,基本都是用就近的公厕。
就这,还有很多人家是没有的,没有怎么办,就只能用夜壶,这夜壶每天早上都得倒,不然就是一屋子的味道。
就算你不用家里的,但公厕的卫生永远是个问题。
冬天还好。
天冷。
什么都镇下去了。
至少。
没虫子。
但要是到了夏天。
哎呀呀,那个白色的小虫子啊,到处爬。
还有苍蝇,还有蚊子。
防不胜防。
有点洁癖的人,上一次厕所,简直像是从地狱里跑了一趟一样。
对于这大院里的人来说,家里有了自己的厕所,水龙头,那简直跟上了天堂一样,美死了。
也不怪那张桂花不择手段不要面皮的也要想抢一下子试试。
她自己也知道,大概率其实是抢不到的。
但抢到抢不到不重要。
运气好,万一抢到了呢?
这不就赚疯了?
就算没有,能多住这样的房子,哪怕一天,那也是好的。
但是,她没想到,李主任竟然会这么硬挺刘醒非。
不就一外地人吗?
这么硬挺?
忽然间,张桂花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旋即,她就失望的倒下了。
就算这事是真的,她一个平民老百姓又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
她忍不住在咬牙切齿。
“都是一对狗男女,都是一对狗男女!”
她怨念不断,诅咒如潮。
这些话,要是旁人也还罢了。
但刘醒非和李主任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李主任原本在刘醒非怀里的身体一僵,顿时就是要大怒,但刘醒非手往下伸,抓着她车后大灯,指掌几乎都要陷进去了。
他轻声道:“别生气了,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母老虎诡异出身,立刻明白了刘醒非的意思。
她此刻能够让自己的车后灯给人捏着,就是因为她打内心觉得,这个货和自己一样,或相近,都不是那种迂腐的人。
最重要的是,此人虽然和自己相似,但却也讲一些情义。
别的不说。
他身上带的小蜘蛛,小老虎,就是缘故。
正常人类的高人,对待异类,纵不是喊打喊杀,杀了剥皮剔骨,采血炼丹,炼制法器法宝,也是要敬而远之,不与接触的。
但这人竟然身上有一小蜘蛛和小老虎。
好吧,她不知道。
小蜘蛛其实是刘醒非的女儿。
小老虎更是刘醒非的一把神兵显化。
那把神兵经过刘醒非的降术,已经进化为一件道器了。这是比法宝还要高一级的存在。
只是受制于器材的本质,目前只能是道器,拥有足够灵性,却终究不是灵宝。
无论法宝,法器,甚至道器,都比较平庸。
这是器材的本质所至。
就好比在古代武将眼里,纸甲再好,也是不如铁甲的。
而灵宝,无一不是钟天地之灵萃,集日月之精华。
历久而弥新。
随时间而伟大。
灵宝,就像酒。
断没有随时间流逝而废掉的。
反而放置的时间越久,其品质就越佳。
在灵宝中,亦有后天灵宝和先天灵宝,甚至先天至宝,混沌至宝之说。
这些,普通凡人,修行者,是万万不能掌握于一的。
只有真正的仙人,才可以染指一二。
母老虎不是真正的仙人,故此一时也就看不透小老虎的本质。
不过差别也不大。
反正差不多。
母老虎扭了一下,道:“你是降术师,那张桂花被你给盯上了?那她可惨了!”
她顿时消了气。
这母老虎,脾气不小,心眼不大,哪怕装的是没什么的模样,其实心里有什么事都一笔笔记着呢。有机会说什么都要报复回去的。
本来她是想找个理由把这张桂花给送回乡下去。
并且这可能性很大。
这个张桂花。
来四十九号院时日不久。
但能得罪的基本上都得罪干净了。
也就是她缠上了尹家,有尹一夫在保护她,这才没事的。
所以李主任只要愿意,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把这女人给送下乡下去。
让她在乡下去蹦吧。
刘醒非笑道:“这个女人贪嗔痴怨毒,无一不齐,无一不全,正好可以完善我的降术。这天地国运,压力虽在,但压得了仙魔妖道,却压不了人道,更压不了降术一道。降术师一脉,是八百旁门之末流,其好处就是在遇到天不佑时,反而最为坚挺,最能坚持。我之降术手段,仍然可以发挥一二呢。”
母老虎明白了。
“你想利用她给你收集情绪价值,炼制毒蛊?”
蛊术拥有万千之绝妙。
在降术师的体系里,先毒后蛊最后鬼,这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只要这三个外道护法之术完成了,就可以修炼尸道。
所以说。
降术师一脉。
以尸为大道。
毒蛊鬼只是护法之术而已。
只不过,这其中蛊术之奥妙,已然可称之为神奇了。降术师的诸多妙法,都是围绕蛊术来的。
因为毒术有极限。
鬼术又伤及气运。
阴损之处,有碍人气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算来算去,还是蛊术威力大不说,副作用也算少。
刘醒非此举,就是要利用蛊虫,汲取张桂花的情绪价值。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价值。
哪怕是一张擦腚眼子的纸。
连字都不能写。
只能清洁用的纸。
也有价值。
哪怕微弱。
至少也是有价值。
张桂花这个人,典型的小人。
这样一个人,时刻心里存在着种种不堪的想法,羡慕嫉妒恨,爱怨憎别离,永远只想着自己得巧,别人倒霉的。
但这也是好事。
这样一个人,她产生的负面情绪值,远超过普通人十倍,甚至百倍。
这么一个人,杀了她也许是件好事。
反而让这个人一直活下去,倒是有趣。
能让这死水一样的生活,充满着人间烟火的趣味性。
说话间,母老虎离开了刘醒非的怀抱。
她也有些不舍。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禁身很多年了。
在此压制的环境下,她也有些想要男人了。
眼下这一个还不错。
虽然说智者不入爱河。
但解决一下生理上的需要总也是好的。
不过这地方不行。
“对了,这里不行,你也知道,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吧,以后有需要,去我的院子里,我住在烟帽儿胡同,那里我有一座独门的小院子,没人能盯梢。”
李主任早早在这儿置办下了她的家业。
刘醒非意会。
要是从前,他一定会洁身自好。
但一来他既然和母上蛛好了,尝到了大妖身体美妙的滋味,重要的是,经得起折腾。
普通女人,再漂亮,脏不说了,他要真正用点力,就要折腾死掉了。
你看何大乾就知道了。
只有这样的妖异,才能让他得到尽性的释放。
所以,刘醒非也就不在意别的了。
他是真想和这个丰腴的母老虎,一起的鸳鸯戏水,共效于飞。
“好,我记着了。”
刘醒非和她交流了一下详细的地址。
李主任终于是离开了。
刘醒非收拾了一下房子,这才算结束。
把房子加了把大锁,刘醒非开始收拾房间。不过,一想到张桂花跑来强行占房,他很是恼怒,想了想,直接提了一袋子的点心,往对门去了。
路过对门。
在后院中,小脚老太太伸脖子看了一眼。
她有些馋。
但这是人精,分得清什么人归什么人,像刘醒非这样在公家那里有正式编制的男人,她是不敢去真正得罪的。
所以她有些嘴馋刘醒非手上的点心,但什么也没做,只是偷瞧着,连头也不敢冒。
刘醒非到了对门。
他毫不犹豫伸手敲门。
门开了。
是一个妇人。
她有些弄不清。
“你谁呀你,什么事啊?”
这个妇人是许大眼老婆。
当年许大眼讨到了老婆,有了孩子。
但他家境平平无奇,这小日子实在有些苦。
为了男人的脸面,他就想搞钱。
可是一个中低收入的人想要搞钱,谈何容易。
最终他能想到的就是赌。
但是,十赌九输。
许大眼毫无疑问是给人套路了。
他既然输了,自然也就给人上逼债。
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
别人说什么认什么。
但许大眼不想还钱。
还钱?
还什么钱?
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要还?
那人家能答应吗?打!不想,许大眼是一个狠人,想打,这打得却不一样。人家想终究要许大眼还钱的,下手就留有余地。
可许大眼呢?杀!
狠人许大眼,反手就把人杀了。
不过杀人哪里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他只能跑路了。一路跑,就跑出了关外,在关外,许大眼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
只可惜土匪这个职业是没有前途的。
所以许大眼就回来了。
也算运气好。
新共取得了天下。
过去经营赌场的,那种人毫无疑问是要被打倒的对象,抓起来就公审,只要老百姓觉得这个人该死,立刻就打靶子。
苦主死了,许大眼也就没事了。
他一事无成的回来,反而因为穷,获得了一个好成份,拥有了新的工作,这家里的生活,也能过得下去了。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在这个家里,原本还可以吃点汤水的许招娣。
实际上大名的徐华凤。
刘醒非眼睛已经扫到在里面扫地干活的许家小妹,徐华凤。
他不动声色,一提手上的礼物,一脸温和的笑意。
“不好意思,我是住对门的新住户,我叫刘醒非,是国家考古单位上班的,有些事想和你们家谈一谈,这是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