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两个问题。

    第一，她是不是还有别的同伙？毕竟我是追着他们下来的，如果小橙子一开始就被带到了底下，她又是如何绕过我回到我们房间的？

    第二，我房间里的监控真的会是他们安装的吗？它可不是那种便携式摄像头，安装得这么稳固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起意，要是他们在我之前也入住过倒能解释得通，但他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也会住进这个房间？

    “走吧。”我沉思的工夫，她已经收回手机，志得意满地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跟着她重新回到井边，黑色雾气仍在不停地往外翻涌，虽然我看不清底下的情况，但我深知它只怕和饕餮井的那股疒流一样因为受到井道的挤压已经形成超级疒流，之前我之所以没有听到笔掉落的动静不是这井有多深，而是它一落入井中就被底下的超级疒流冲击得渣都不剩。

    “是灰飞烟灭，还是粉身碎骨，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一定要二选一，至少前者不会那么痛苦。”这样一想，我心里好受多了。

    “考虑清楚了吗？”她抱着手臂问我，“是一命换一命，还是负隅顽抗让你的小外甥陪你一起上路？”

    “无论如何，她是无辜的，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我将装有白骨的包裹放在一边，往黑雾最浓的地方靠了靠，心里默念，“再见了，小橙子。”

    我正要纵身往下跳，一股力道冷不丁从身后传来，被它一拽我一个不稳一头栽倒在地，周围的浓雾被我们一搅，居然也淡了许多。

    “她叫你跳，你就跳啊？”

    一个身影从雾气之后探了探头，“当年我错手将你打进医院，都没想要你命呢，你就记了整整十年！”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笑脸，我感觉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可我却不敢伸手去触碰，因为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大概又是一场梦，一旦我意识到这一点它就会醒来。

    但我仍忍不住抱有一丝希冀，这并不是我的幻想。

    “你其实根本没有死，对不对？”我问她。

    她眉眼弯弯地点头，带着一股得意：“当然！”

    话音都还没落下，她又反过来问了我一句：“可是你信吗？”

    “我当然信。”

    然而那雾气很快就散去了，她的身影也渐渐消融在空气里，我呆坐在那里，缓缓将头埋进双臂，眼泪一点一点滚落下来。

    “我当然信。”我对她说，哪怕我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

    等我重新抬起头，周围空旷依旧，不仅她和那些黑雾不见了，所谓苇子的姐姐也早不知所踪。

    不过旁边还真有一口井，我从包里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揉搓成一团往里一扔，它瞬间烟消云散。

    显而易见这股疒流也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很强大，在它的影响下，人会不知不觉产生幻觉。

    “估计是王容心的那个提醒给了我心理暗示。”

    我说我怎么老是觉得苇子这个姐姐的言行举止那么熟悉，关键是她还知道我私底下跟王崇明说的话，可不就是因为她是我大脑杂糅了姜姹、潘聿侠、苏结绮甚至是封拙的一些反应幻想出来的复仇者。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涌上几分自嘲：“看来我的潜意识也觉得我应该受到惩罚，苇子的姐姐虽然是假的，但我杀了他却是不争的事实。”

    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更何况还是这种人命关天的，或许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心里就有了预感，哪怕我最后能活下来，大概也很难善终。

    “纠结这些干什么。”我摇摇头回过神，现在我更应该确定一下，小橙子跟着榆钱上了1楼，会不会也是我的幻想，如果是倒也罢了，如果不是事情就棘手了。

    我爬起身准备原路返回，结果这一动手臂立马传来一阵刺痛。

    “难不成和之前一样，眼下这个‘梦’也不单单是我的幻想？”我一时惊疑难定，好在很快我就分辨了出来，那伤口分明是我自己拿谒灵符弄出来的——为了让我相信它是真实发生的，我的大脑也是拼了。

    这让我想起了在月落坑的经历，如果我们的思维被潜意识支配，为了让事情变得合理，它会自动扭曲一些细节让它们互相恰合。

    “感情我是被我自己坑了一把。”我哭笑不得，抓紧时间往回走，哪知没走几步脚下冷不丁一硌。

    “什么东西？”我用手电照了照，是越看越眼熟。

    “灵犀香……”我心下一动，拿到手里一摸，发黑的那一头果然还是温的。

    “看来这里确实不止我一个人，而我刚刚也并非自己清醒过来的。”我忍不住就着手电四下扫了扫，这一瞄就瞄到了那个用外套打包的包裹，我怔了怔，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确实是具白骨，还有那个熟悉的手机。

    “这居然是真的……”好不容易回过神，我将它捆好重新背在背上，快步朝电梯走去。

    也就是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不是-9而是1——在我下来之后，有人又乘坐它上去了，至于是不是这个人救了我，我不确定。

    我走过去按了按上行键，等电梯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那两条短信，想着再确认一下它们是不是也真的存在，不料我一摸口袋，里面居然还有一样东西紧贴我手机放着，我拿出来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截玉小匣子，也就火柴盒大小，封得严严实实的。

    透过半透明的匣壁，我隐约看到里面黑乎乎一块，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正琢磨怎么把它打开，电梯却在这时候到了。

    我心想眼下也不是研究这个时候，索性将它塞进包里，闷头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关闭，我拿出手机径直点进短信界面，之前那条短信霎时映入眼帘——我还真收到了这两条信息。

    “真假交错、虚实相融，难怪在见到余昧之前，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我可能又出现了幻觉，这种真实的感觉完全不是之前在鸡鸣峡看‘录像’时可比。”

    我本以为此时的经历已经足够离奇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匪夷所思的，尤其是当我穿过那条横向的通道、从酒店大楼那扇侧门钻出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原本——至少在我眼里是光亮整洁的走廊乱糟糟一片，各种建材堆得到处都是，楼里的电梯倒是能用，我下到6楼，这里的走廊也没好到哪里去，怎么看都像刚装修完还没打扫干净。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赶慢赶回到我房间打开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别说小橙子，就是几个小时前我才睡过的床都已不翼而飞，整个房间只有正中间铺着一大一小两块破纸板。

    “我又出现幻觉了？”我翻出打火机点燃灵犀香熏了熏，眼前没有任何变化。

    我渐渐回味过来，忍不住爆了粗口：“操，不会从做第一个‘梦’起我就没有醒过吧……”

    不管是小橙子，还是陈辛他们，全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忘了反应，最后我的目光还是放在了那两块纸板上，见大的那张上面压痕不是一般的明显，我满头黑线：“我这两天不会就是睡在这张纸板上吧？”

    我顺势往小的那张上扫了扫，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张“儿童床”上居然也有压痕，我真遇到了小橙子他们？

    “麻烦了。”我喃喃道。

    试想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出现了幻觉，陈辛他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又怎么会放任我独自带着小橙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