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估计正在心里准备应对之辞。

    说实话我本来是觉得那个假扮我的人嫌疑更大，但看他这反应我又感觉搞不好我诈到真的了。

    更何况这也是我的心里话，他的枪法确实很准，不然不会作为杀手被“那位”派去刺杀章辛成，所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和那位不知真假的龙傲蛟都是“那位”的人，上次在郏罗城就是他出手拦住的图野？

    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他们也在为“那位”卖命，又怎么可能对张吾思背后的人出手——我可不觉得之前在太阳城他们一开始就打算除掉张吾思，怎么看他们的目标都是那位始作俑者，觉得他也会去才准备的那种特殊的子弹，杀张吾思大概率是临时起意。

    “该不会我才是他们的目标吧，当时他们就已经计划着对我动手了？”

    可这还是有些矛盾，毕竟在郏罗城他们并没有表现出要杀我的意图，除非在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他们对我的身份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我之前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在刹梭海想要帮我掩盖身份的龙傲蛟和在慧心道伙同谢云青想除掉我的龙傲蛟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现在看来却未必。

    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就好比余寒，如果我在他们眼里有了另外的身份，他们的态度是会转变的，一味地觉得他们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是会怎么样，未免有些刻舟求剑。

    这样一想，我决定再试探试探他。

    “要是我没有猜错，你们精心安排的这两个‘梦’本来就是一个连环扣，前者是为了验证我的身份，后者则是除掉我的陷阱，只不过有人出手帮了我，你们的计划失败了，这才有了这个planb，由你亲自出马引我入彀。

    为了让我能继续接收你们的暗示，你们必须重新获取我的信任，所以你冒险把谛天印的事透露给了我，就是担心我太蠢最后会歪打正着不上你们的钩，你又有意无意给我了一些提醒，将我的注意力引到这边来。”

    他还是没有吱声，我心里反而有谱了：“之前我一直想不通，那个冒牌货假扮龙傲蛟在妙手道蛰伏这么多年，为什么最后宁愿暴露自己也要拿走谛天印，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果然瞒不过你。”

    他终于笑了笑，“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他可不是什么冒牌货，之前沈君航和封家人为了所谓的双保险费尽心思想把他引开好冒充他，殊不知我们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暗地里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说这话本来就有试探的意思，没想到他还真帮我答了疑解了惑，看来事情和我们之前分析的差不多，只是有一点我仍需确定一下：“你和他真的是听命于‘那位’吗？我看不见得吧。”

    谁想他来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听命于他了？”

    好吧，他确实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而直觉告诉我想要杀章辛成的也未必就是“那位”，哪怕最后余昧是死在他们手里。当然，是与不是也没什么区别，作为破龙的爪牙，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最后都必须得拔除。

    “你们既不是替‘那位’办事，又不是温先生的人，却这么着急除掉我，那我就很好奇，你们到底隶属哪一方？”说着我灵机一动，“莫非你们也早归顺了那位‘贵人’？”

    这种可能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就在我以为自己又猜中了的时候，他莫名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们是在帮方驭光跑腿，你信吗？”

    “是方驭光让你们来杀我的？”说完我自己就反应了过来，“他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能差遣得动你们？”

    他耸耸肩：“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何必问我来着？”

    不是我不信，而是我想不通方驭光为什么要针对我，哪怕他还活着，我和他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不对，我和他还是有‘交集’的。”难不成他们真是方驭光留下的人马，我和他身上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试图对我痛下杀手的原因？

    所以最大的症结还是在这里，我们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今我和他都是天示之人这一可能已经排除，他又偏偏不是王仙村人，我和他之间的公约数还能是什么呢？

    之前那个分析渐渐涌上我的心头，如果他们对我态度发生变化是在从郏罗城回来之后，那会不会也和我是刹梭体有关？

    我想起姜娴的话，我、缪问柏甚至是方驭光，我们搞不好都能和郏罗人留下的那颗“基因种子”扯上关系，虽然他们在它还没有彻底复苏前都没有活下来。

    可这样一来就更解释不通了，同为郏罗遗民，方驭光为什么要除掉我？我只能想到这样一种可能：“他也不想让郏罗人复活？”

    而这正是他最终选择死亡的原因？

    “我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不知道为什么，桑在第八件石刻上写的那句话幡然涌上我的心头，我心里便也像压上了一块石头，不觉沉了沉。

    “还是不要自寻烦恼了，也许事情另有隐情，毕竟张吾思都说了，那篇郏罗文也未必可信。”

    权衡再三，我还是决定从郑亦衡身上寻找这个突破口。

    “我为什么不信？”我顺着他的话叹了口气，“我和他其实是一样的，不是吗？他出于什么目的想除掉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已经知道了？”他果然上钩了。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从我发现我是刹梭体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你们最先找到我。”

    他瞬间沉默了下来，只用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我尽我所能平静地回望着他，心里却直犯嘀咕：“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难不成我刚刚的话露了什么破绽？”

    “抱歉。”他眼底涌动着一股复杂情绪，倒是开了口，“如果我们不动这个手，一旦他们重新确认你的身份，我们就是想动手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我脑中思绪飞转，“破龙吗？”

    他说“重新确认”，难不成他们之前就验证过一次？

    这个念头一冒上来，我脑中那道灵光跟着就闪了过去，不会就是上次来王仙村的时候吧？我越想心里越是惊疑难定，主要是五〇三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我失去信任的……

    看来我的这个身份确实和“钥匙”有关，只不过所有人都因为柳然那一刀被骗过去了。

    当然这个“所有人”并不包括郑亦衡和龙傲蛟，我收回之前的话，他们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而不是后来才确定的，毕竟当初在刹梭海，龙傲蛟还想着帮我隐瞒来着。

    这就让我有点怀疑他们和柳然是不是也是一起的，同时还排除了他们和阿思父子同为一个阵营的可能，当年缪问柏刚一出生就被杀死，他们可没想着帮他隐瞒。

    一一分析下来，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我的这个身份和天示之人类似，极有可能会被破龙或者别的什么人利用，如果能抹除那再好不过，阿思父子就是这么认为的。

    和当年除掉缪问柏时一样，在我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找到过我，但因为谢女士的运作，他们的刺杀计划失败了——当然，如果我是封移，十年之后他们肯定是成功了。

    郑亦衡这边则要更人性化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动手，甚至会想尽办法帮我隐瞒，然而很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