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菜我怕你吃不习惯。”她特意解释了下。
商鹤行说:“你安排的,都好。”
温织想着商鹤行身份矜贵,在他入坐之前,特意拿纸巾擦了擦木凳。他看在眼里,拂手拦停了她:“出门在外,不讲究这些。”
温织又问:“那你喝水吗?水壶在斋堂外面,公共的,我去接。”
她如此殷勤,言语间又十分疏离客套,把两人距离越拉越远。
商鹤行凝视她片刻,半晌才说:“劳烦了。”
“小事。”
温织用一次性杯子倒了杯热水进来,她故意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等她进来的时候,打卤面已经摆在了商鹤行面前。
他未动筷,抬眸看她:“排队了?”
温织反应明显愣了一下,正色回答他:“嗯,今天香客多,排了一会。”
商鹤行却忽然说:“我方才出来,见你蹲在水壶旁,想必是有心事?”
温织:“……”原来被他抓了个现行。
商鹤行抬眸,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轮廓:“不介意的话,将你的心事与我说说,如何?”
温织:“……不了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商鹤行的脸色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他在气什么?气她的客套疏离?还是气她在外面磨蹭?
她疑惑,但没问。
因为问出来不合适。
“不瞒商先生,我是有一些心事,不过既然是心事,自然只想藏在心里。”温织言笑晏晏,跟个没事人一样,“而且我习惯自我消化,不用谁替我排忧解难,就不与商先生说了。”
说完,她将手里的热水放在他手边,转身离开斋堂。
商鹤行低头看着面前这碗打卤面,没胃口,但还是将就吃了。
……
温织继续回去扫院子,空慈不在的时候,她得把活儿做完,不然空慈会很忙。
不料回来就见空慈站在她丢下的扫帚旁边等她:“你回来了。”
温织立即说:“不是我偷懒,我给香客带路去斋堂。”
“我知道,我有看见。”空慈又问道:“你与那位香客认识?”
温织不假思索摇头:“不认识。”
空慈双手合十:“女施主,以实待人,非惟益人,益已尤人。”
温织撇开脸:“听不懂。”
空慈盯着温织看了好片刻,一本正经认真说:“你看起来不像文盲,难不成我看错了。”
温织:“……”!
不得不说,空慈天生是入佛门的料,会看面相,领悟参透都很厉害,好像不管什么他都能一眼看透彻。
就连此刻她想什么,空慈也看出来了,板着一张小脸告诉她:“慧觉法师说我年纪小,未沾世俗与红尘,能直面人心,观旁骛,透彻是非与对错。”
温织听的一愣一愣的。
空慈还说:“我还看出来你们关系不正当。”
“……”温织淡定纠正过来:“是不正常。”
什么不正当!??
空慈认真想了一下说:“对,是不正常。”
温织:“跟他关系很正常,你小小年纪别乱猜,多吃点斋饭长个子最重要。”
空慈将扫帚扔给温织,双手负在身后,昂首挺胸从温织面前走过:“院外的台阶也归你扫。”
温织杵着扫帚:“你生气了?”
空慈告诫:“女施主,直面自己的内心,也要管住自己的嘴,祸从口出。”
温织一脸苦兮兮:“院外的台阶有多少?”
空慈:“自己数。”
温织:“……”
接下来温织边扫台阶,边认真数了数,有五十三阶,扫完下来她腰酸背痛,累得够呛。
回到寮房外的院子,温织边走边揉肩,这时她忽然止步,揉肩的手也停了下来。
院子里有一处专为香客设立的石桌,旁边摆了两张木椅。
而此刻,本该吃完斋饭早已离开寺庙的商鹤行,却坐在石桌旁的木椅上,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杯盖碗,茶香怡人。他独自静坐,垂眸翻看着不知从寺庙何处寻来的一本《圆觉经》,一言不发,神色专注,周身贵气难掩。
温织走过来:“商先生怎么在寮房?”
商鹤行没答,而是伸手示意她:“坐。”
温织迟疑了几秒后还没坐,商鹤行知道她心情复杂,介入话题前先问她:“茶喝得习惯吗?”
温织点头。
商鹤行腾出一只手执起那壶清茶,给温织倒了一杯,推置她面前说:“辛苦了。”
“什么?”她不解。
商鹤行说:“空慈小师父让你去扫前院的台阶,五十三阶,还不够辛苦么?”
温织哑然,这他都知道?!
“这茶不浓。”他示意她喝茶。
但温织没喝,而是先向他问清楚:“你是来见我吗?”
商鹤行轻抬下颌,朝着她身后的方向微扬,温织回过头,她身后方向正是孟繁住过的寮房。
今天孟繁离开后,执事僧立即来派人收拾好那间,是给另一位香客准备的。
温织不迟钝,瞬间就明白了,只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商先生是对面寮房的香客?”
商鹤行凝视她:“介意么?”
温织汲气:“寮房不是我的私人住处,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只不过她不明白,手撑在石桌上,俯身问他:“商先生不是出公差吗,为什么突然来住寺庙?”
商鹤行眉眼凝笑:“知道我出公差?”
温织实话说:“听孟繁提起。”
商鹤行:“她倒是什么都说。”
眼见话题又要转移,温织再次问道他:“商先生为什么会来寺庙?”
“不相信我上香许愿?”他问。
“不信。”温织摇头。
商鹤行凝视着温织的眉眼:“那你不妨大胆猜猜,我为什么来这里。”
温织心跳如鼓,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我猜不……”
“为你。”他突然说道。
不遮不掩,坦白得让温织心悸。
商鹤行看着温织的反应,淡声问她:“吓到了?”
温织站直,脸色恢复如常:“在寺庙里,商先生还是不要随便开玩笑为好。”
“这不是什么玩笑。”商鹤行将那本一直未离手的《圆觉经》放在石桌上,“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外面说。”
温织赫然一怔。
他朝她伸手,眉眼间仿佛覆了一层蛊惑,一字一句问她:“跟我去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