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织不知道老太爷反对她跟商鹤行在一起的事。
当下听到韩煜这么说,她好奇追问:“老太爷为什么不喜欢我?”
韩煜呵了声:“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温织心口一沉:“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哎呀算了,你快走吧,老太爷已经来了。”
“哦……”温织没问清楚很失落。
商鹤行安排的那人将温织送回屋里才离开,只是他前脚刚走,温织后脚也溜了出去。
她没忘记带手机,怕商鹤行回来找不到她。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太阳很大,但是风也大,温织怕头巾被吹掉,裹紧了还不忘用两手捂住。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都是蒲公英花,浅黄色的花朵非常漂亮,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再给孟繁打了电话,得知孟繁午后就会回来,她这才安心。
之后她又给年浔打电话。
第一遍打过去是年浔秘书接的电话,他说:“年先生在开会,他开会期间一向不看手机,温小姐有什么事情半个小时后再打来吧。”
“哦,知道了。”
温织就这样静坐了半个小时,然后确定刚过半个小时就立即又打过去。
不过这次接电话的还是年浔秘书。
他很讶异:“温小姐,没想到你把半个小时掐得这么精准。”
温织干笑问:“年浔还没开完会吗?”
“结束了,不过年先生还没出来,你稍等我现在进去……哦,年先生已经出来了。”
“谁找我?”
年浔的声音传来。
秘书说:“是温小姐。”
年浔拧起眉头:“她找我什么事?”
秘书摇头:“温小姐没说,半个小时前她打来过电话,当时你在开会。”
“手机给我。”
年浔伸过手机,但没立即跟温织通话,而是回到办公室才点开免提,将手机撂桌上。
“说吧,找我什么事。”
温织等得头都快长草了,终于听到年浔跟自己对话的声音,她立刻俏声声喊他:“年浔~”
年浔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没憋好事。
“有话直接说,我的工作时间很宝贵。”他的语气很冷漠。
不过温织跟他相处这么久,已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不近人情的语气。
她立即就问:“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我之前跟商鹤行在一起,是不是遭到了很多人反对?”
等她问完,电话那头没声儿。
温织知道年浔不想回答,但她现在非常迫切想知道:“你就告诉我一下吧,求求你了。”
“呵、”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
温织听着这声笑,心都凉了半截。
“在那边被人针对了?”年浔不紧不慢问道。
温织声音闷闷的:“没有。”
年浔语气变得严厉:“说实话。”
温织吓得磕巴了一下:“也,也不算是,但我第一次见到韩煜,他就说我是靠手段上位的心机女。”
年浔:“你不是。”
温织松了口气。
年浔又说:“但在那些人眼里,你就是。”
温织:“……”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年浔大概能想象到,此时电话那端温织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想到那个画面,会议带给他的那些负面情绪全都一消而散。
“听说韩家那位老太爷也去梨城了?”年浔慢悠悠问道。
一听这话,温织赶紧收拾收拾心情,正色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太爷来了?你不是在海市吗。”
“我哪怕就是在太平洋,只要我想知道,就能知道。”他一字一句说道。
温织抿唇:“老太爷的确来了。”
年浔隐约猜出温织来电的用意,也知道她顾面子,就没直接问,只告诉她:“老太爷以前是个厉害人物,这人思想观念古板,极其注重门第,尤其更看重家世背景。”
话说到这,年浔想,温织应该能听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也如年浔所想,温织确实听明白了。
她自言自语道:“难怪韩煜说老太爷不喜欢我。”
“不被看好的感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结果。”年浔柴上加柴,火上浇油:“还有现在商鹤行说你是他未婚妻,不过是他单方面对你的承诺,他想娶你,如果没有韩老爷子点头,根本不可能。”
“好了,你别说了。”
原本是温织迫切想知道这些,现在年浔真的说了,她反而没勇气继续听下去。
越听越扎心。
年浔慢悠悠抬腿搭在办公桌边沿,两手交握抵着下巴,问道:“确定不想再听了?现在可是你知道这些过往的好机会,电话挂断,我多一个字都不会再说。”
“你先别挂。”温织心情糟得一塌糊涂。
她将头巾扯下来,随便拨弄了两下头发。
年浔笑了:“继续问吧。”
温织叹了声气:“我跟商鹤行当初分开,就是这个原因对吗?”
年浔的回答模棱两可:“是,但也不全是。”
这话说了当没说。
温织没好气:“你就不能说清楚一点吗。”
“有一部分是你自己的原因。”年浔不想说明太多。
温织细细琢磨年浔的这番话,也只明白了一个大概。
但她想起不久前,在得知韩老太爷来了时,商鹤行的第一反应是立即就让人把她送走。
他不希望她跟老太爷直接碰面。
年浔说道:“商鹤行能跟你再续前缘,说明他已经做好了继续熬的准备,这样看来,不久后你们真能结婚。”
温织听到这拧起眉头,沉沉的声音语气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韩老爷子岁数大了,只要把他熬到头,你们就能终成眷属,这样解释你明白吗?”年浔笑着说完:“好了,我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那就要等你自己想起,如果想提前回来,我可以勉为其难抽空来接机。”
说完,年浔那边先挂断了电话。
温织拿下手机,身体像石雕一样,迎着风吹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人来找她,一遍遍喊着她名字,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她这才回过神扭头看去。
“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一声也不应!”韩煜是跑着过来的,他两手搁腰上,喘着气息平复。
温织仰头看向韩煜:“你找我有事吗?”
“表叔让我给你送东西,我没看到你,出来一问才知道你去外面了,这不,我就找来了。”韩煜说话的时候,察觉到温织的情绪不大对劲。
他扯了扯裤腿蹲下来:“你怎了?”
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他才来,应该没惹到她吧?!
温织平静说:“今天怎么不喊我表婶了。”
韩煜闻言,忍不住嗤了声。
温织听到他的嗤笑声,蹙起秀眉。
韩煜立即解释:“我绝对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
温织唇角轻抿。
韩煜继续解释说:“表叔又不在,我觉得没必要喊表婶,何况我俩年纪差不多,你听着不别扭吗?我觉得我叫你温织更好一点。”
温织默默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头巾,瓮声问:“所以你都是看在你表叔的面子上才对我客气,其实你打心底根本看不起我,仍然觉得我是个心机女上位,对不对?”
对!
那可太对了!
只是,韩煜在下意识要点头的那一瞬间,昨天牧羊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立马就说:“没有啊,怎么会呢,你是个好女孩。”
三连回答,没有一个在雷点上,韩煜自己都很满意。
可温织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韩煜说的那话,是搪塞敷衍她的。
“你可别再跟表叔告状,而且我也没欺负你是吧?”韩煜讪笑着观察温织的脸色。
温织面上扬起一抹很牵强的笑:“韩煜,你可不可以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会生气,也不会告状。”
韩煜一听,十分警惕:“什么实话?”
温织汲气:“那位谢小姐,她是做什么的?她为人怎么样?”
韩煜表情略僵硬:“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微月姐了,你不会是又要给我下套吧?”
“不是,我只是想从别人口中了解谢微月这个人。”温织的意思很明确,“你不用怕我不高兴就说违心话,谢微月在你心里怎么样,你就怎么说。”
韩煜扬起下颌,觑着温织:“你说真的?”
温织举手:“我发誓,我绝不告状。”
“那就好说了。”
韩煜暂且信温织一回,他轻咳两声,正色说道:“微月姐在检察院工作。至于她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绝对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而且她从小就跟表叔认识,关系很要好,本来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可哪想到半路杀出了你。”
最后这句话,韩煜意识到有些过了,连忙道:“你刚才说过不生气的,我可是都是说的实话。”
温织呛笑:“我不会生气,也没有生气。”
说完,她站起身,此刻她已没有再问下去的勇气,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商鹤行让你给我送什么?”
“送吃的。”
韩煜回答的时候,也站了起来:“塔吉古丽做了烤包子,很地道的味道,她拿来招待老太爷,表叔看见了就让我给你去一份,现在包子放你们房间呢。”
“我知道了,谢谢。”温织点头,然后转身往里走。
“说好的,不准告状!”韩煜不放心提醒。
“我知道。”温织的声音飘远。
……
回到屋里,温织才发觉自己手脚冰凉。
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在外面吹风太久的原因。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一盘烤包子上,犹豫片刻,然后走过去坐下来。
她拿了一个烤包子,两面焦黄,还洒了芝麻,里面的馅儿应该是羊肉,闻着就很香。
温织咬了一口,眼泪忽然啪嗒落在腕上。
明明很香,她却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一个包子下咽,她掉了四滴眼泪。
她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了。
她害怕年浔说的都会发生,她不希望商鹤行跟她再续前缘是打算熬走韩老太爷。
这不是她想要的幸福。
匆匆擦了擦眼泪,温织起身去找来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略思索一下,然后提笔写下几行字。
写好之后,她放下笔,将那页纸撕下来放在包子旁边。
做完这些,正当她起身准备默默离开这里时,房门突然打开。
是商鹤行回来了。
下意识反应驱使温织将桌上的那张纸收起,心虚地藏在身后。等她抬眸望去,见商鹤行正看着她。
他走过来问:“在身后藏什么了?”
温织摇头:“没藏什么,你看错了。”
商鹤行目光扫向桌上的烤包子,注意到旁边放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他问:“烤包子怎么没吃。”
那张纸已经被温织捏成纸团,在商鹤行靠近时,她下意识侧身,避免被他看到手里的纸团,仓促回答:“吃了,只吃了一个。”
商鹤行余光掠过她身后,淡淡问道:“不好吃吗?”
“好吃。只是我早上吃太饱了,实在吃不下太多,就只尝了一个。”她蹩脚的解释听起来磕磕巴巴的。
商鹤行不动声色在她身边坐下。
温织身体紧绷,慢慢往旁边挪。
商鹤行察觉,但并未阻止她往旁边挪,只说了句:“韩煜说你去外面了。”
“嗯,出去走走,草原很漂亮,我还拍了几张照。”她眼神到处看,就是不看他。
商鹤行浅笑:“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都不敢看着我说话。”
“哪有。”温织立即反驳:“没有什么亏心事,是你想多了。”
她实在坐不住,起身就要溜。
然——
起身才迈出一步,她手里的纸团被商鹤行掰了去。
“别看!”温织脸都白了一刹,想抢回来。
可晚了一步,商鹤行已经打开了那团皱巴巴的纸。
他看完后,蹙起眉心。
温织垂下眼帘:“既然你看了……”
突然,她的话被他打断。
接下来她社死的时间。
因为温织压根没想到,商鹤行竟然会将纸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念出来。
“商鹤行,你很好,是我不好,我太普通……”念到这的时候,温织社死得不行,转身就要溜走。
奈何商鹤行抓着她手腕,她没能溜掉。
他说:“坐下,我还没念完。”
温织硬着头皮在他身边坐下,听他继续念——
“我自知配不上你,只能说服自己离开,成全你的佳缘,今谨以此信向你告别,勿怪,温织留。”
商鹤行一字一句念完后,偏头看向温织:“告别信,还是好人卡?”
温织在他念的时候,就恨不得钻地缝。
她苦着一张脸:“告别。”
“哦,告别啊,”商鹤行浅笑:“那再解释解释,什么是我的佳缘?”
温织将头埋低:“谢小姐。”
商鹤行:“关于谢微月,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温织小声说:“只有谢小姐才配得上你。”
商鹤行这回是气笑了:“如果不是我刚好回来,你是不是打算留下这封告别信,偷偷走掉?”
温织正要点头时,听到商鹤行说:“你点一下头试试。”
温织蓦地僵住。
知道他生气了,她立马抬起头对他说:“我错了,我不该胡思乱想并擅自准备离开。”
商鹤行将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扔桌上:“告别信都写了,那就再写份检讨吧。”
温织瞪大眼睛:“啊?”
怎么还要写检讨,她不是已经说知道错了嘛。
看出她的不情愿,商鹤行问:“不想写?”
温织嘟囔:“我写不来检讨。”
商鹤行淡淡道:“那就我念,你来写。”
温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