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都没来得及看内容,直接把目光落在落款上,就见落款分别是,许开山的签字,签章,以及平阳府正堂的大印,方形的印刻,鲜红的印戳,那能有假吗?
啊?一时间老房都有些愣怔了,原本以为着今儿个这分家的官司,只是小事一段,可谁承想,意外是层出不穷,单单是遗嘱,便先后出现四份,可老房又一转念,嗯,也难怪,大户人家嘛,不稀奇。
且说老房转过身形,冲着自个儿的座位,是边走边看,内容并不长,及至老房也坐下了,也看完了,可看是看完了,老房却楞在那儿一言不发。
好半晌,老房眨么眨么母狗眼,好像这才回过神儿来,心说,诶呀,这,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说着老房一瞅厅堂之内,就见许老大瞪着两只狼眼恶狠狠瞅着自个儿,是呼呼直喘粗气,看那架势随时想要扑过来。可其余的人儿都是瞪大了眼睛,要看看还有什么海外奇闻。
嘿嘿嘿,哎呀,老房是边晃脑袋一边还啧啧有声:奇闻,天下奇闻呐。
这时一旁的许老三许莽实在憋不住了,他就出溜着慢慢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呃,房老爷,怎么着,难道说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变数?
房书安冷笑一声:哼哼哼,可这也难怪,都是你们这帮不肖子孙,惹得老爷子动了肝火。说着房书安一点手,唤进门口一位站岗的大汉,吩咐道:你,拿着这份字据,给那三位,瞅着没?老大许聪,老二许娇,这老三许莽,给他们瞧瞧。
来人说声得令,双手捧起这最后一封遗嘱,分别走到仨人儿跟前,让仨人儿是仔细过目。
等到都看完了,这老许家两儿一女也全都傻眼了。
那么说,这遗嘱上究竟写了个什么呢?
原来这仨人儿就见这份遗嘱上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啊,老头子许开山在遗书中交代的明白,说是老大许聪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二姑娘远嫁他方,数年来无有片言只字。可老三虽然忙里忙外,但是天资愚鲁,难堪大任。而且自个儿行将就木,快要死的人了,缠绵病榻之时,虽有二男一女,却几乎从未有人哪怕侍奉一碗汤药,虽然家大业大,却是如此的晚景凄凉。本已打算闭目待死,但是丫环小蝶的到来,给我这个病体残躯带来了不少的安慰。如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故而将许家产业全数交付丫环项小蝶。
此外,老头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另外立下字据,烧了项小蝶的卖身契,并将其收为养女,改姓为许,这一来就变成了许小蝶。而且为了让这份遗嘱看上去铁证如山,老头子非但签了自个儿的印章,还邀请平阳府的府台大人一并用了府衙的大印。用现在话讲,这叫经过了法律公正,受朝廷的保护。
那么,这事你只是这么简单说说那可不行,万一有人从中作梗怎么办,有人不服这个遗嘱怎么办?诶,许开山有办法,他在遗嘱中表示,一旦自己身归那世去了,自己手下二十八个大总管须得唯自己的养女许小蝶马首是瞻。
好嘛,这一来,整个形势顿时就变了,无形之中,许家这三个姊妹弟兄之间的嫌隙就抛开了,眼下就得同仇敌忾,对付这个挨千刀的丫头片子。
房书安晃着大脑壳沉思半晌之后,抬头说道:噫嗯,各位,兹事体大,那么依这份遗嘱来看,笔迹确实跟许老爷子的相同,此外,就是这府衙的大印是否属实,尚需另派人手前往平阳府查证,另外这项小蝶,呃,许小蝶也好吧,是否知晓内情,这些都等查证过后,再做计较,啪~退堂。
房书安不由分说,把这事儿就这么不凉不热给放下了。当然,随后老房便派下人马,拿着房书安的亲笔书函,紧急够奔普平阳府,要弄清楚这到底儿是个什么情况。同时,老房还多了个心眼,他生怕把这项小蝶一人留在许府会有个意外,还专门派了人手加以保护。
这就得说房书安这个人的精细之处,瞻前顾后,心思细腻,这也是多年来抓差办案总结的经验。
那么书说简短,平阳府衙门并不算远,过了约摸能有两日半的光景,派去的人便带着平阳府台大人的亲笔书函急急赶回,滚鞍下马进了宅院,老房瞧见了,从来人手中一把取过回书,拢目光仔细观瞧,就见平阳府的回书写的很简短,说是,没错,许开山许员外,确实曾于月前投书,要本府遣人前往许府,特为此遗嘱做了公证。
看完了书信,老房心中冷笑,心说话了,看来人善人欺天不欺,想这项小蝶孤身流落太原府,无意之中被人买入许府,只因悉心照顾了一个将死之人,竟然得到如此回报,哈哈哈,天意该着,天意该着啊。
想着老房就把此事告诉了两位磕头的大哥,可这两位一听,眉头紧皱:三弟,虽说律法如此,那丫环该当继承,但是我们总觉着这样不妥。你想,历朝历代,何曾有过此等怪事?
噫嗯,我说大哥二哥,您二位的意思是,该当从老许头的产业之中,分出一部分给老许家这二男一女?
这俩人异口同声:嗯,该当如此。
噫嗯,大哥二哥言之有理,法律不外乎人情,倘若真的让这仨人儿净身出户,也实在说不过去。今日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去一趟,把这事儿给了结了。
一夜晚景无话,次日天光渐亮,房书安草草用罢了早饭,再次带着要命鬼黄荣江催命鬼黄荣海,以及一众差役来在许开山他们家,今儿个要做个最终的了断。
在许厅堂之内,房书安就觉着,气氛和上次不一样了,甚至那些个老许家的三亲六故,看这许家三兄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整个厅堂的空气十分微妙。
且说老房落座,众人也都各自坐定,而后老房命人把丫环项小蝶带入厅堂,时间不大,几个丫环服侍着受伤的项小蝶,一瘸一拐进入堂内。许老大他们是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却又没辙。
啪~房书安一拍惊堂木:项小蝶,我来问你,那许开山在日,可曾对你言讲,欲将你收为养女,改名为许小蝶,可有此事?
啊?项小蝶就是一惊,顿时变得花容失色:回房老爷,这,这话从何说起?
嗯,如此说来,对于此事,你是一字不知,半字不晓呗?
呃,是,奴家从未听过此事,老爷在日也未曾向奴家提及。
噢,那么,倘若,假如,许老爷要留下字据,要把这偌大的许府家业,也给你分一份,你作何感想啊?
房书安这是在试探这项小蝶,想看看这其中究竟有没有文章。
哪知项小蝶不听则可,一听房书安这话,顿时满面通红,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房老爷,请莫再要羞臊小女子,小女自知身份低微,能被大爷买入府来,侍奉高堂,已是莫大的福分,又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诶?项小蝶,本朝律法不比前朝,纵然是卖身为奴,也有个期限,一旦日期到了便可恢复自由之身,任何人不得横加干预。
小蝶谢过房老爷开示,只是分家产这种话,请万万休要再提。
房书安一听,嗯,看来没什么问题,这许开山的遗嘱看来完全是一厢情愿,而且看这样儿,这项小蝶并不知情。如此一来,这还好办了。
就见房书安一拍桌案:各位,原本这老许家争家产,本官毋须干预,但是事情到了如今,变数不断,因此延误至今,那么今日本官重新查验了许老爷子的亲笔遗嘱,又领了府台大人的堂谕,现判定如下:许家祖业,由许府养女许小蝶独占七分,余者许聪,许娇,许莽各得一分。
老房这话音刚落,可想而知,厅堂之内就是一阵大乱,有的喊叫,有的哭闹,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而这许小蝶,反正项小蝶也好吧,支撑着往前跪爬了几步,跪在房书安跟前,是一拜一哭:房老爷,请收回成命,小女子万万不敢当啊。
老房一听,心说话就是你不愿意要,本官才得根据律法,依律判给你,你要上赶着来要,我倒得想想这里边有没有猫腻了。
到了现在,这许家的人儿就甭提多后悔了,你说好好的,请这房大脑袋过来干什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砖砸脚面,反巧弄个拙啊。几个人儿是又咬牙,又跺脚。
书不赘言,这场闹剧,就好像一出大戏,就这样戏剧性的收了尾。那二十个八位大总管保着这一任许家产业的主人许小蝶,一时半会就这么住下了。
事情头虽然完了,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肚子里还美了八滋儿的,觉着自个儿这也算做了件功德,哼哼哼,只要我大头鬼嘴角一歪歪,是雅雀也能变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