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冲天只看了一遍舞狮演示,就要上台。
没有怯场,鹤冲天换狮服的同时默念着方才总结的口诀加深印象。
喧闹有序的准备中,一声焦急的声音划破秩序。
“鹤爷,您腿太长,我们带的这几条舞狮服都不合您身啊!”
沈香引快速套上正穿一半儿的上衣,转头看向鹤冲天,均码的裤子套在他腿上不到七分。
转身找到手包,拿出银针,侧身挤过忙碌众人,到鹤冲天跟前。
“多拿一条来。”沈香引单膝跪在鹤冲天脚前,抬头看他一眼。
众人穿梭错位,光线急急明暗变幻在他脸上,雕塑般的五官散发着不可一世的英气。
这样仰视的角度,沈香引没看过。
鹤冲天正襟危坐宛如一座山峰,坚实巍峨,眉眼偏偏又肆意横生着野性的霸道。
他完全不慌,泰然自若,是经历过无数风雨洗礼后才能修得的从容。
裤子拿来了,沈香引动作利落,沿着舞狮裤层叠的纹路撕下裤管。
银针穿线,俯身将裤管续缝在鹤冲天腿上的七分裤上。
她全神贯注,鹤冲天低头看她,身形纤细在自己腿间显得小小一团,表情无比认真倔强。
沈香引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却一直爆发着各种可能,遇事冲在前头,争挑大梁,坚韧得令人窝心。
鹤冲天在不经意间将这一幕的画面悄然印刻成画。
解决了服装问题,时间刚刚好。
准备就绪,舞狮的鼓点敲响,喜庆热闹的氛围瞬间点燃。
沈香引以一脚定乾坤的气势踏出第一步出场亮相。
鹤冲天紧随其后,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
沈香引配合鹤冲天的猛进,每一个转身、停顿都恰到好处。
寿宴厅里顿时掌声议论声四起。
“鹤爷还真会舞狮?!好看!实在好看!”
“不是说沈香引是个裁缝吗?怎么舞狮这么专业带劲儿?”
“别吵吵!打扰到我欣赏!”
双狮在舞台上翻飞跳跃,时而相互追逐,时而亲昵依偎,围绕着绣球嬉戏。
沈香引总觉得差点意思,鹤冲天顾着技巧没出错,少了几分纵情火热的燃烧。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极致。
双狮擦身而过时候,沈香引透过狮嘴对鹤冲天大喊。
“内什么的时候那股劲儿呢?跟我争啊鹤冲天!”
鹤冲天舞的狮停滞一瞬,摇头晃脑眨眼后,紧接着突然跃起,勇猛激进。
鼓点越发急促,双狮的互动激烈精彩到极限。
极具美感和惊险的视觉盛宴,一层高过一层的澎湃,刺激刷新着所有人的想象。
风行水上,直到沈香引有些力不能支,浑身汗湿,头发黏在脸颊上,仍想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
鹤冲天宛若游龙,一串漂亮的移位后高难度翻滚,将绣球抛向高空。
沈香引几乎同一时间腾空而起,狮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精准无误接住落下的绣球,定格在漂亮的结束动作。
沈香引心跳极快,耳边轰鸣着掌声喝彩。
震耳欲聋的满堂彩。
周承望在众人如雷动的掌声中愤然离场。
沈香引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痛快的兴奋感如潮水般涌来。
畅快,抑不住嘴角上扬,沈香引看向鹤冲天,相视而笑。
超预期完成表演,他还真是,什么事都天赋异禀。
退场后,肾上腺素渐渐恢复正常,沈香引的疲惫汹涌席卷。
自愈几乎消耗掉她所有力气,本来是多出不了一点力,是看不得周承望下鹤冲天面子,莽了一把。
穿过通往更衣室的狭窄通道,沈香引喘息加重。
灯光逐渐昏暗,喧嚣声被抛在身后,沈香引跟在鹤冲天身后步入安静的空间中。
鹤冲天的身影有了重影,眼前的景象有些歪斜扭曲。
伸手扶着墙壁保持身体平衡,直到看到一张椅子,立刻坐上去。
趴在桌上,头埋在胳膊里,身体渗出一层虚汗。
“沈香引。”
鹤冲天喊她,炙热大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他。
“怎么了?”鹤冲天的声音很朦胧,像隔着水,闷闷的。
旁边有人说:“是不是低血糖了?我这有两块奶糖。”
沈香引清晰感觉到心脏突突跳,嘴里忽然被塞入一块东西。
甜的,奶香味很浓。
鹤冲天手背贴在她额头上,又往衣领里探了探脉搏,“你来这之前去了哪?”
没什么好瞒的,沈香引虚虚回说:“高天师。”
鹤冲天僵了一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沈香引:“今天的寿宴你不能缺席,我如果告诉你,除了让你徒增烦扰,还能怎样?”
鹤冲天沉默了几秒,转身去接别人倒来的热水。
沈香引接过热水杯,捂在手里,鹤冲天蹲到她旁边,抬眼看她。
“我会劝你寿宴结束一起去。如果劝不动,就跟你一起去。”
沈香引支起胳膊,吹了吹热水,浅浅喝一口,有些烫。
放下杯子,沈香引笑了一声,显然是不信他会错过寿宴。
鹤冲天想反驳,但是空口无凭的自证没有意义。
要说以前,飞上青龙集团云端之尖,确实是他头等重要的事,毋庸置疑。
除了母亲,无人可干扰分毫他的目的至上。
但不知从何时起,鹤冲天的心境有了变化。
也许是沈香引在洗浴中心差点死掉那次开始。
他开始担心自己一个没看好,沈香引就死了。
死亡,是无法挽回,是不复存在。
“别这么严肃。”沈香引抬手,食指指尖掠过鹤冲天单薄的眼皮,被睫毛蹭得有些痒。
“我又没事,就是累了,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外面的寿宴接近尾声,老龙头的致辞收尾很重要,送宾客也耽搁不得。
沈香引闭上眼睛,额角覆上鹤冲天炙热的大手,捋过额头,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
接着后背盖上鹤冲天温暖的外套,“我很快回来。”
鹤冲天走后,沈香引陷入短暂的昏睡。
门外的喧嚣有条不紊,直至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沈香引反而醒了。
空荡的更衣室,沈香引恢复了几分精神气。
朝外走,推开门,看到众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在老龙头那一桌上。
老龙头挺直着腰背,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宴会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
庞文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各位,青龙集团经过数十载的风雨飘摇,如今四方繁荣,我庞文魁作为主事荣幸之至,今日九十九大寿,也是时候安排集团后续发展,去故纳新。”
沈香引看向鹤冲天,人群的焦点,青龙集如今的主心骨。
庞文魁却话锋一转:“这是我的孙子,庞显顺,日后还望大家多多指教、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