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自体会到了悲悯,停止呼喊,停止摸索,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任由时间在身边流逝。
喉咙因长时间未沾水变得沙哑,胃也因饥饿而扭曲。
时不时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已经是一个被遗忘的灵魂,还有没有人在等待她的归来。
三年的时间在无边黑暗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永恒。
度日如年的黑暗中,沈香引就一个念头:只要心还在跳动,就还有机会重见天日。
这一日,当沈香引再次从睡梦中睁开眼时,看到模糊的身影在远处显现。
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她能够辨认出,是阿傍在缓步向她走来。
“沈香引?”阿傍的声音带着试探。
“阿傍。”沈香引回他。
阿傍吁出一口气,放松下来,“状态不错。”
“三年时间到了?”沈香引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语调也奇怪。
“嗯——”阿傍拖着尾音,走到跟前,伸出手,“走吧?”
沈香引有些木然将手搭上去,不知是不是在幽冥地狱呆久了,阿傍的手竟然都有了些温度。
眼前的景象变幻,沈香引回头望一眼无尽的黑暗。
收去火把后漆黑一片,这里有她的痛苦、挣扎、顿悟和平静。
要离开了,沈香引忽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她猜想,轮回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
再次回到人间,是否也能当做一个全新的轮回?
不是的,只要带着记忆,就无法重新开始。
……
“沈香引什么时候能醒来?”鹤冲天坐在客房的椅子里,斟茶给对面的庄师。
庄师摇头:“前天问了昨天问,今天还问?”
鹤冲天脸色微沉,捏了捏眉心,也没再追问。
沈香引走的那天晚上,鹤冲天梦到她坠入黑暗,他伸手捞,捞不住。
跟着她一起纵身跃下之后,突然梦中惊醒。
房间里看不到沈香引,便去厨房找,静室找……
那个梦给他的感觉是,她会消失了。
庄师说沈香引的魂魄去了一个地方,最多十天就能回来,叫他好好养身体,不要担心。
但是每晚鹤冲天都会梦到沈香引,一梦一整晚。
梦里的他悬浮半空,看到沈香引在一片黑暗中,时哭时笑,好绝望。
他不知道沈香引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庄师也不会说。
他只知道,沈香引需要他。
鹤冲天思虑出神之际,耳朵忽然捕捉到一声清微的嘤咛。
掐灭手中只吸了一口的烟,刚起身,窗外吹进来一丝刺骨冰冷的风,很不寻常。
透过窗户看出去,因支起的窗遮挡视线,他只看到昏暗暮色下的院子里,掠过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描金花纹的黑色马面裙,苍白到泛光的双手捧着一只带流苏的黑色汤婆子。
鹤冲天俯身从窗户探出去想看清楚时,那人已经不见踪迹。
院子里静得好像刚才是他的幻觉。
顾不上多想,鹤冲天旋即走向床边,查看沈香引的状态。
看到她那双浓墨般的杏眼已经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唇也轻启着。
“沈香引?”鹤冲天低声叫了她一声,她没应,就一直喊她名字。
沈香引的意识像在深海中的潜泳者,穿透层层厚重的黑暗,缓缓上浮。
逐渐从无尽的虚无中回归,感官逐一苏醒。
耳畔有心跳声,是她自己的,也许还是另一个人的。
身体感受到一种温暖的包裹,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抚摸。
意识更加清晰。
一丝淡淡的焚烧木质香气钻入鼻腔,味觉也随之回归,舌尖似乎能感受到一丝丝甜意,久违的感觉。
沈香引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睑,视线中模糊的光影,随着焦距的调整,变得清晰。
看到鹤冲天的一瞬间,沈香引心中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感觉。
抑不住的喉咙哽咽,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低低的沙哑声音。
她微微抬起手,想要触碰到鹤冲天,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鹤冲天感受到她的动作,猛地捉住她的手,攥紧。
温暖而坚实的力道让沈香引确信,她真的回来了。
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眼角包含百般滋味的泪水滑落。
“有吃的吗?”沈香引嘶哑的声音很轻很薄。
鹤冲天有些愣神的笑了,“有,去给你拿。”
说完这句话,又盯着她看,她不过昏迷了三日,为什么眼神里的内容会变了这么多?
他说不上来变了什么,总之是不一样了。
鹤冲天捏着她的手到唇边,轻吮一下手背。
潮热的柔软触感清晰,沈香引甚至感受到了他唇的纹理。
再次确信,自己是真的从幽冥地狱回来了,泪水更加汹涌。
鹤冲天有些不舍的放下她的手,“很快回来。”
他走后,庄师捏着茶杯走近床边,上下打量着沈香引,“这么快就回来了,好造化。”
沈香引没有回应,三年不多不少刚刚好,再久一点,她可能还是会疯。
不想开口说话,沈香引下床出到院子里。
抬头看,一轮明月高悬,抬起手遥不可及,但有月光落在手上。
沈香引握着月光,呈现到眼前。
一缕风拂过,吹动发丝,沈香引感觉思绪无比的清晰。
当前的局势,不论庞文魁是不是业火的持有者,也不论用女人血做血药的要不是他。
庞文魁将她囚禁折磨,组织发展秘密团体,后又利用邪法害紫鹊镇物流仓库中心的上百余人,在业火中被活活烧死。
令如今青山市阴云密布,风谲云诡。
除掉庞文魁是势在必行的事。
当然,在此之前要先把阴煞鬼解决掉。
沈香引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当年庄师是为庞文魁做事,后经理变故大彻大悟将功赎罪。
那么她应该比所有人都了解庞文魁。
想到这里,沈香引再次回到房间,点点头问候,随后开门见山问庄师。
“庄师,庞文魁是不是懂道术?当年你到底是算出了什么,还是参透了什么?”
庄师持茶杯的手微微僵着,半晌才抬眼看她。
“我只能告诉你一半。”
沈香引于是坐到旁边,“有劳了。”
此时鹤冲天刚好端来摆着七八个小碗的托盘,听到庄师缓缓开口。
“庞文魁,是我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