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的身体已达到极限,步伐沉重,呼吸急促,每一口气都像是穿透肺腑的冰刃。
叮咣一声清脆的响,是玄果的玉壶被打落在地,没有碎,烟雾逐渐散去。
庞文魁在声嘶力竭的吼叫中,爆发出失心疯般的攻击力。
他没了业火的加持,恨不得将突然出现的玄果碎尸万段!
“真是笑话!你这点微末的道行也敢站出来与我为敌?你可知道,就是你师父来了!在我面前!都得跪地求饶!“
说话间,庞文魁双指驱动法力,隔空画符,散着黑气的凶恶符咒迅速攻向玄果。
玄果倏地幻作黑猫,炸着毛躲避。
庞文魁一击赶着一击,势不可挡。
“你以为你帮这个贱人毁了尊身像就能赢了我?!做梦!你们俩注定要一起失败!“
“嗵!!”
巨大如网的符咒落在玄果黑色身影上,击碎四周巨石。
玄果惨叫一声,翻滚身体,慌忙躲避。
沈香引看到玄果正处在庞文魁的猛烈攻击之下,心焦如焚,一股力量涌上心头,麻木的双脚再次向前。
玄果不是庞文魁的对手,她不能让他有危险!
“庞文魁!!”沈香引大喝一声,鲜血从牙缝中喷溅而出。
庞文魁转头,看到沈香引,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与恼怒。
他是万想不到,不过二十多年的光景,沈香引变化如此巨大。
一样的肉体凡胎,当初那个娇弱女子,是个轻易就崩坏了神经的软骨头,如今怎么像是刚筋铁骨一般?
她用尽全力毁了邪神像,心脉必定破损,怎么还不死一死?!
沈香引确实快不行了,视线越来越模糊,硬撑着脚下的步子。
庞文魁心生一丝怯意,他在沈香引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杀机,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的潜力。
他确实很怕死,这是最后一条命,赌不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香引眼看着庞文魁转身,逃向通往地面的楼梯。
她的脚步很沉,心中那股未竟的意志促使她拼尽力气追上去。
凌晨的山林中,雾气弥漫。
树木的剪影在微弱的月光下摇曳生姿,形成一片片交错阴影,满目幽蓝。
庞文魁在山林阴影中穿梭,匆忙惶然,不时地回头望,恐惧和焦急在他的眼中交织。
他的身后,沈香引追得紧。
沈香引每迈出一步,都要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以此来抵抗将死的身体不听使唤。
突然狂风骤起,吹得沈香引浑身发冷,眼睛也有些睁不开。
脚下一绊,荆棘从地面窜出,缠绕她的脚腕,刺破皮肤,划开口子,阻止她继续追。
沈香引徒手扯断荆棘,硬生生闯过被庞文魁邪法操纵的障碍。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庞文魁的背影上。
今天他必须死,死在她前面!
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了极致。
庞文魁转身,突然反其道而行之,不继续逃跑,反而向沈香引发起了攻势。
手掌凝聚力量,直击向沈香引的胸口。
沈香引几乎是本能地反应,抬起献祭杵格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嘴角溢出大量鲜血。
庞文魁再次逃脱,沈香引吊着一口气奋起直追。
追逐中,前面没了路,在一处险峻的断崖,凛冽的山风如刀割一般逼人。
庞文魁站在悬崖边缘,他的背后是无底的深渊,面前则是如鬼魅般阴魂不散的沈香引。
……
鹤冲天迈入九杳,身后大门轰然关闭。
书院训诫录中记载,这里是迷宫,由晦涩难明的机巧所构建。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些什么,也可预见每一步都是踩在生与死的界限。
鹤冲天身体上的伤痛如潮水般涌来,却是进入了心流的状态。
心无旁骛,只求闯关。
唐刀在手,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听觉变得极其灵敏,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血脉的奔流。
沿着曲折的通道慢慢前进,每走一步,都要用刀尖探试地面,确认没有潜藏的陷阱。
每一次呼吸都尽量保持平静,以免错过最微小的异响,或是突然启动的机关。
突然,一连串锋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时机和角度都计算得精妙绝伦。
鹤冲天依靠着听声辨位的反应,以毫厘之差躲避这些死神的吻。
是刀片!
急如细雨,身上的伤太重,鹤冲天来不及收回不听使唤的手臂。
刀片飞过,割破小臂外侧。
鹤冲天快速通过这片区域,还未来得及喘息,地面猛然裂开。
石刺如林立的森林般冒出。
鹤冲天一个翻滚,擦地飞过,身后传来石刺碰撞的声音。
心跳得剧烈,但是迟钝拖延,鹤冲天有些分不清,自己看不见东西是因为黑暗还是自己要死了。
得先休息一下,缓一缓。
他用刀尖试探着,找到一块安全地,颓然坐下,调整气息。
黑暗中,传来一阵冷声嘲笑。
“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母亲,搭上自己的命,你可真让兄弟们开了眼!”
九杳里有人埋伏?
鹤冲天听不出来,这是哪“弟弟”,没有回应,紧握唐刀,准备战斗。
一道寒光闪烁,来人挥过大刀,向他冲来。
鹤冲天身形一闪,刚躲过攻击,突然感觉到袭来的空气振动!
一枚飞镖在黑暗中划出轨迹。
“母亲让你们阻止他,没让你们杀了他!都是兄弟姐妹,要下这样的狠手?!”
鹤冲天翻滚躲避,看得出来,这枚飞镖的主人并不想为难他,速度慢力道软,且没有朝着要害。
有人用重器砸向鹤冲天的立足之地。
鹤冲天通过声音判断出此人的位置,轻盈跃起,避开致命一击,并以刀柄精准地击中对方的手腕,令其武器脱手而飞。
“鹤冲天,我最看不惯你狂妄的样子,从前还敬你几分,如今,我们几个就当替母亲清理门户了!”
鹤冲天扭转身子,一退再退,他有些提不动刀了。
“你有病啊?!有病看病!法治社会,二十一世纪,什么清理门户?!”
黑暗中,埋伏的几个人似乎意见不合起了争执。
鹤冲天有些站不住。
他不想恋战,趁乱逃脱。
当逃兵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鹤冲天迈开长腿溜出去好远。
直到两边的墙忽然移动,他及时翻滚让开。
心悸到耳鸣,鹤冲天想,刚才可能反应慢一点,就会被压成肉饼……
再拖不起来步子,鹤冲天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撑住唐刀,却撑不起来沉重的身体。
好累……好痛……
身上的伤痛被黑暗放大。
背部因笞刑而布满的紫肿和淤血,皮肤撕裂的地方还在渗出血水。
木钉穿透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那些深埋在肉里的疼。
一周多的身心俱惫,力气枯槁。
他还来不及多休息几个呼吸,密切的脚步靠近,埋伏的人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