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一切,沈香引和玄果趁夜,忍痛打车回赞勐寨。
沈香引头疼,一路上眉头没松开过。
她害怕鹤冲天找到她,也害怕贪金。
“那个东西”非常笃定的说:她这次赢不了。
贪金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被害到的人,还是人,但也不是人了,非人非鬼,丧伦败行,贪婪吞宝。
身上剩下的钱远不够付车费的,不情愿回程跑空车的司机也要求多给三百块。
沈香引把玄果押车里,自己先回去取钱。
夜晚的赞勐寨很安静,凌晨难得凉爽,呼吸都顺畅,只是蚊虫实在多。
沈香引一边挠着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叮的大包,进门开灯。
灯一亮,瞬间浑身的血液凝固,双腿在短暂的发软后本能反应着后退。
跑!!
沈香引就这一个念头。
刚转身没两步,后脖颈被一只炙热干燥的大手死死捏住。
头顶也传来男人嘶哑低沉压着火的声音,越来越近。
“跑什么?”
“没跑。”
危险炙热的气息浓烈,鹤冲天身上独有的木质焚烧后的香味,霸道又危险,侵袭一切。
空气都是躁动的。
沈香引心里一万匹马奔腾,胸腔快要裂开。
忽然,她的手腕被鹤冲天拉了一把,紧接着是冰凉坚硬的触感。
咔嚓一声清脆,沈香引低头往自己的右手看。
一幅银色手铐,紧紧箍着她的手腕,另一边,在鹤冲天手上。
“不解释解释?”
鹤冲天的手还紧紧捏着她的脖子,生怕她跑了。
手掌纹路摩过被蚊子咬的位置,很痒。
他转身绕到沈香引面前,步步贴近。
沈香引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靠在竹墙上。
“没什么好解释。”沈香引干脆摆烂嘴硬。
语气挺硬,但她连看都不敢看鹤冲天,别开垂着的脑袋,余光里是他修长的腿和禁制的皮鞋。
吧嗒一声。
有什么滴落在鹤冲天的皮鞋上,沈香引看过去,像眼泪。
沈香引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猛地抬脸看鹤冲天。
起晚风了,他沾湿的睫毛后,深若无底湖泊的双眸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水雾也被风吹得朦胧。
沈香引的心脏被无形大手紧紧捏着,又酸又痛。
这张脸,无数次占据她整晚的梦境。
他真的瘦了好多,高大清隽的身形,破碎如同即将倾倒的大厦。
沈香引只看得到他现在的样子,却无从得知,鹤冲天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鼻子酸,沈香引瞥过视线,提高音量掩盖心虚,“如你所见,我没死。”
今晚的月光太亮,亮得不合时宜,把两人之间的疏远和渴求照得太清晰。
真是残酷的场面。
空气安静,虫鸣声都小心翼翼。
鹤冲天哑着嗓子,问出了他这辈子最愚蠢的话。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沈香引的心被狠狠击中,身子也猛地跟着颓了一截。
为什么?
你为什么追着我不放??
不能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吗??
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杀了你父母,是你心魔血海的罪魁祸首,我不老不死,你只能活个几十年……
强烈又无力的愤怒感充盈内心,沈香引的理智溃败,所有情绪失声破出胸腔,大声吼道:“因为你缠着我,我甩不掉!”
鹤冲天僵住,眼底受伤的情绪汹涌,喉头滚动下,语气冷硬低沉道:“你说对了,你甩不掉我。”
霎时,后脖捏着的大手力度加剧,箍着手腕的手铐也拉扯。
鹤冲天动作不温柔,疾风暴雨般,连推带拽将她往竹屋里带。
悬殊的体型和力量下,沈香引竭力挣扎,浑身汗毛直立,“放开!你是不是以为我打不过你?!”
沈香引腾出一只手,快速脱着手铐,不惜刮破皮肤。
耳廓贴上来一片滚热,喷洒着热气,低磁又绝望,“不放,除非你杀了我…”
于此同时,她的手腕被他的大手裹住,手指穿入手铐与手腕的缝隙,抚过擦伤。
沈香引调动心识意念力,桌上的花瓶迅速朝鹤冲天砸来。
只见他耳朵微动,沈香引知道,以鹤冲天的伸手,一定躲得过。
她只是想告诉他,她真的会动手。
但鹤冲天完全不躲,他想知道,沈香引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半米高的陶瓷花瓶,重重砸在鹤冲天后脑。
沉闷的一声响后,花瓶破裂,碎片散落一地。
沈香引感觉到捏着她的手在抖,鹤冲天的眼底猩红,鲜血顺着额角泊泊流出。
他的眉宇间有类似暴戾和疯狂的情绪在燃烧。
鹤冲天折腰拾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碎片,交到沈香引手里,又攥着她的手朝自己脖子里捅。
沈香引生怕那碎片尖刺进他脖子里,抢着要丢掉。
鹤冲天不让她丢,“握着!”
“鹤冲天……”沈香引轻声叫了他一句,但是鹤冲天像失了理智,动作更加暴力的带她进卧室。
“沈香引,你怎么回事?”屋外,传来玄果的声音,“人家司机师傅赶着回家呢。”
“玄果!”沈香引像抓住救命稻草,大声喊着。
她被按着后脖,死死按在榻上,危险的信号狂闪。
鹤冲天疯过,但是没这么疯过,生理性的恐惧本能应激。
鹤冲天也怔了一下,他以为沈香引是一个人,不曾想,她死遁,带着玄果。
刺痛心脏的荆棘蔓延,像要冲破胸膛。
黑暗中,又有冰冷的眼泪滴在她的肩膀上。
下一刻,玄果破门而入,“鹤冲天?!你你你,你放开她!”
鹤冲天偏过头看向门外,没有放手。
沈香引却看清楚他手臂上淡红色的纹身渐渐变得深红。
鹤冲天不是什么好人,生性残忍,以传统定义来说,说是恶人也不为过。
玄果打不过他。
“玄果,你拿了钱,去娜萍奶奶家待着,还有,不要叫娜萍奶奶来。”
鹤冲天此刻,炎阳之体和杀气迸裂,何止生人勿近,鬼见了都要绕道走。
娜萍奶奶但凡靠近,魂魄一定受损。
玄果愣住不动,沈香引又催了一声:“站着干嘛?!滚啊!”
门嘭的一声关上,刺痛的感觉从耳畔开始蔓延。
贴着耳朵的沉重呼吸,压抑到极致,溢出喉咙的低喃微颤,崩溃破碎。
唇齿咬舐间,有恨意。
沈香引才知道到鹤冲天以前其实是多温柔。
所有的残忍都是由胆怯而产生的。
他现在有多胆怯,就有多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