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井不是井。
    而是一个缺口。
    宇宙的缺口。
    为了追求想象中的‘无限能源’。
    在三万多年前，
    众星邦联的科学家们，试图借助他们纯熟的力场技术，
    像从黑洞周围的不稳定点之中、提取暗物质那样。
    以近乎于无限大的引力，从物质宇宙本身，撬取能源。
    在他们设想过的理论体系之中...
    应该有某种东西，维系着整个物质世界的存在。
    像是基石一样，承托一切。
    它让物质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突然消失。
    让天体不会毫无征兆地就突然崩塌破碎。
    万事万物，都建立在它之上。
    他们认为，那就是虚空。
    ...也可以说空间。
    虚无空间。
    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物质和能量的存在，但又承托着后者。
    像是分子之中的原子、原子之下的胶子和夸克一样，构成了前者的稳固结构。
    ...简单地说，这其实还是在搞各大星际文明的传统艺能：
    寻找最小的物质结构单位。
    即使是高等文明也知道，构成夸克的是弦。
    可构成弦的又是什么？
    物质结构到了这里，仿佛就已经不可分割。
    ...但很多超级文明，都不这么认为。
    弦技术已经是到了粒子物理领域t8级别，掌握它，就有了通往多维领域的钥匙。
    很多文明都会在这一步，通过对弦的展开与收缩，开始迈向对于多维物质的探索...
    这是个很繁杂也很深奥的庞大工程，维度技术在整个科技树里也算得上是璀璨的皇冠，想将之摘下并没有那么容易。
    在这里处处碰壁的众星邦联，意识到了弦这个最小级别的物质单位，与物质宇宙的空间维度之间存在的某种‘不可分割性’，他们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越是不可分割，越是想将之分割。
    越是认为它臻至完善，越会有人觉得这里有个隐秘的死角可供突破。
    很难说这是什么心理。
    高情商：这是科研人员们对于真理无穷无尽的探究精神，以及挑战不可能的勇气；
    低情商：就仿佛‘拖良家下水、劝婊子从良’，主打的就是一个挑战禁忌的刺激感。
    但是。
    禁忌之所以是禁忌，就是因为触犯它，往往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的确，弦技术虽然往往都只是通往多维技术的跳板，却也偶尔会有某些底蕴深厚的超级文明，能够在此基础上另辟蹊径、走出独特的道路。
    可这所谓的另辟蹊径，其实也是人家的实力足够，才有资格谈及。
    ——宇宙的奥秘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不存在什么‘为谁网开一面’，仅仅是后者水平够高而已。
    相比之下...
    连多维技术这领域的t10难关都攻不破、不足以称之为真正永恒帝国的众星邦联，哪有那个能耐，在比它更难搞的方向拿出正确成果？
    就仿佛苏文前世那些随便拿一个噱头出来，就号称自己‘以非常规方式’解决了某个千禧七大难题、或者是某些世界级猜想的民科一样。
    毫不意外地走了弯路。
    他们试图从弦技术入手，分割这与空间维度息息相关的不可分割物质、从中撬出某种他们猜测很可能存在的奥秘...
    这一步成功了。
    ‘宇宙晶体’就是这么来的。
    打个比方。
    就是这些疯狂的家伙，真的将构成物质宇宙本身的空间，给撬出了些许碎块来。
    欣喜若狂的一众邦联学者们，沿着这条实际上属于机缘巧合、但他们并不知情或者说即使知情也并不愿意这么认为的道路，继续前行。
    一口气扩大规模、进行复制...
    这往后的剧情，苏文就很熟了：
    ——大风暴就是这么来的。
    准确的说。
    是他们的第二次、也是将前次成果依葫芦画瓢，但规模一口气扩大无数倍所进行的试验，撬、也可以说‘炸’出来了‘虚空之井’。
    从中散落而出的，不只有因空间结构被破坏而崩裂的许多‘宇宙晶体’。
    更有席卷一切、乃至于在物质宇宙和超空间里同时爆发的恐怖风暴。
    ..
    越往‘井’的方向前进。
    幽邃的星云，就越发浓重。
    从稀薄的铁灰色，变成浓郁的深蓝，再变成粘稠的紫黑色。
    厚重的星云里，没有什么仿佛鬼物之类的超自然现象存在。
    成分就是很常见的各种重原子。
    没什么特殊。
    但...
    成分是不特殊，这么密集的星云，本身就很奇怪。
    苏文看到前线分舰队传来的景象的时候，也是很纳闷的：
    ——这个玩意儿，它厚得很层次渐进，还厚得很均匀。
    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有什么地方被戳了一个洞，大量星际尘埃从内到外地弥漫，才成了这个屌样子。
    “我不知道你们见没见过大雨天窨井盖被灌到冒出来的样子...”
    苏文顿了顿，
    “虽然很不雅观，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像。”
    “......”
    趴在狗男人肩上的光辉闻言，忍不住直起身子来，用批判的目光看着他：
    知道不雅观，你还往外说？
    “指挥官的比喻...理论上来说，形式很相似，”
    全息投影中的海伦娜，同样顿了一顿，但还是很耿直地开口肯定道，
    “从数学模型上来看，这就是某个地方，准确的说，是‘井’星系内部泄露而出，才会有这样的规模和形制——这很符合逻辑。”
    ..
    根据新泽西这边提取的样本，所现场做出的临时分析报告来看。
    从某个可能存在的‘缺口’泄露而出的，在整个核心星区里到处弥漫的这些星云。
    在最初泄露的一部分，很可能是结构最简单的轻原子。
    但是，在整个‘泄露’的过程中，在源头处都不停地进行着冷核聚变。
    轻原子不断进行聚合反应，成为质量更大的重原子。
    到现如今，氢氦之类轻原子已经很少了，这些星际尘埃之中，大部分都是序号几十上百的重原子。
    “这样的状态，其实非常古怪，”
    全息投影里的海伦娜继续和指挥官解释着，
    “如果说是在恒星内部，在高温高压的情况下持续进行重核聚变，一点也不奇怪。”
    “但这里却是一片远比恒星庞大无数倍、涵盖整个核心星区的庞大星云...”
    “它内部的温度和压力都不高，没到像那些还非常年轻、正在进行剧烈的造星运动的星团那般程度...”
    只能说，按常理是不应该会这样的。
    重核聚变的门槛很高，冷式重核聚变就更高了。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符合常态。
    苏文皱了皱眉头。
    不用说。
    肯定是当初那帮邦联人搞的花活。
    鬼知道他们当初的疯狂实验，所制造出的那场大灾难，
    能给这个星域留下多少烂摊子...
    “...幸亏，我不住这里。”
    苏文撇了撇嘴，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