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方明整个人都有点毛骨悚然——他既不知道这里是哪，又不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这让他该怎么回应？
    方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等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谄媚的神色。
    “没去哪，就是出去走走。”
    但还没等方明再说些什么，先前把他提溜在半空中的男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不仅打断了方明原本的思路，更让他脑子昏沉，这副身体原本就营养不良，瘦弱的……简直就和风中的麻杆一样，哪能挨得住这样的一个巴掌。
    清晰的手印，慢慢在方明的脸上浮现出来。因为肤色有些蜡黄，起初还看的不大明显。但不一会儿，他的脸就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扇的极重，方明脑子昏沉，耳朵嗡嗡，就连原本瘦弱没有几两肉的脸颊，都已经肿了起来，胖的简直和个馒头一样。
    “还敢出去走走，看来……是巴掌扇的不够重。”
    男人哼了一声，粗重的鼻息在这个只有他和方明的房子里，显得有些沉重。
    方明努力的睁眼，想要看看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扇了他一个巴掌的人到底是谁，却只看到了一个无脸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不知道具体长相的人。
    因为在方明的视角里，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哪一处是眼睛，哪一处是鼻子，但他就是看不清这个男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就好像……有一层雾，把他的脸罩住了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个认知让他没有那么恐惧，因为方明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人。
    同时，方明也敏锐的觉察出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包括他的腿也是。
    透过手中的镜子，方明可以发现，他的脸上……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平静——他在恐惧，在害怕。
    可奇怪的是，方明知道，此刻他心中有的只是愤怒，只是侮辱……换句话来说，这种恐惧并不属于他。
    它属于这具身体。
    “天天吃着老子给的饭，做着那么一点点的活，现在连活也不做……好啊，还学会了偷吃！”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了方明的嘴角上，那里还有着一些残存的饼干屑，他怒极反笑，上来又是两个响亮的巴掌。
    如果说第一个巴掌下去的时候，方明只是感到难受，感到头晕目眩。
    那这接二连三的巴掌呼上来之后，方明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意识在慢慢的抽离……这是晕厥的前兆。
    但在他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方明就被这个男人像扔垃圾一样，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瘦小的身体掉在地上之后，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紧接着，方明迎来的就是一阵拳脚。
    男人似乎没有用尽全力，但这份力气，在方明此刻瘦小的身躯下，依然显得有些过大了。
    方面依靠本能蜷缩着身子，好不容易才护住了较为柔软的腹部，可当他护住腹部之后，头部有没有保护了。
    一般来说，如果是单纯的发泄的话，人们会选择攻击较为柔软的腹部和躯，除此之外，就是四肢，没有人会选择攻击头部。
    因为头部太过于重要，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惹出人命来。可男人显然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随意的踹着，踹到哪一个地方，就是哪一个地方。
    他的攻击毫无章法，也丝毫没有给方明防御的机会。因为不知道他会攻击哪个地方，自然也没有办法及时做出防御。
    而且，就算方明知道男人的攻击落脚处，他也没有力气去做到及时防御，因为他好不容易，依靠那块饼干积攒下来的能量，已经在这单方面的殴打中耗尽了。
    方明的意识渐渐变得涣散，他仿佛进入了一个漆黑的深渊，四处都没有光亮，黑暗如影随形，缠着他的四肢，缠着他的身躯，好像……要把他拽下去一样。
    你想要反抗，可纤细的身体却无法挣脱这重重的束缚——方明反抗的越激烈，他陷入黑暗的速度就越快，这黑暗……就好像是泥沼一样。
    恍惚之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这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而且，方明对这个声音……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爸爸，别打我，我不偷吃了……”
    是木歆眠！
    木歆眠成为方明女朋友的一周后，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让这对小情侣不要太过于“彬彬有礼”，场外瞎助攻·方明的朋友聚餐结束后，催促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吸入氦气。
    氦气改变了他们的声音，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它让木歆眠本就绵软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柔软。
    方明记的木歆眠当时的那个声音，她叫“方明”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试探，和不好意思。
    当时的木歆眠，就像是一只懵懂的小奶猫一样，她小心翼翼的露出了爪子，睁着仿佛曜石般的眼睛，轻轻的对他“喵”了一声。
    那一刻，朋友们的吵闹，各种杂七杂八的怪叫，包间里面的音乐，各种声音都消失了。
    连当时的情景都仿佛倒带一样，朋友们嬉笑怒骂的脸庞，有些老土的、五颜六色的灯光，朋友们有些不怀好意的神色，桌子上面的各色菜肴……就这样退出了方明的世界。
    他唯一能听到的，只有木歆眠的那一句“方明”。
    他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有木歆眠脸上露出的、那个不好意思的笑。
    很浅，很淡……像是春天里最稚嫩的花苞。
    这就是耽美方明当时唯一的感受。
    被小心翼翼藏在心中的、最为珍贵的回忆猝不及防的来了，方明心中那阵突如其来的怒火，仿佛山火一样，燎原而来。
    该死的！他怎么敢！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方明的右拳高高的扬起，扯破了浓郁的黑潮。
    在男人用脚，随意的拨了拨方明，发现他没有任何动静而低下头的时候，“砰”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在方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所在的这个小屋子，周围的所有家具……一切场景都寸寸崩裂开来。
    而他面前这个没有脸的男人，就像是玻璃一样，从头开始，慢慢的皲裂，最后变成了一地碎片。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他拿在手里面的那个镜子。
    小圆镜子静静的躺在地上，折射出了一点光亮。
    方明慢慢蹲下来，捡起了那个小镜子，镜子里的他，依旧是那个最开始的、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的样子。
    她不是木歆眠。
    真好啊，她不是木歆眠。
    方明身处在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就是那个小镜子。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明明没有光，镜子却能反射光……”方明吐槽了一句，跟着小镜子的光，又往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