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个无比熟悉的江映雪,白宁的神情也显露出了那么一瞬间的凝重,就好像被眼前的突兀场景给惊吓住一样。
重新恢复气场的江映雪却知道,这只是白宁在认真地打量她,是一种在药物影响下所产生的迟钝与错觉。
此时的江映雪,也终于知道白宁看待虚弱自己时的感觉了。
非常奇妙的一种观看体验,能够清醒的认知到白宁的迟钝与虚弱,这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见证到的奇景。
基于这样的观感刺激,江映雪甚至已经不在乎白宁怎么去回应自己当前的这种挑衅和刺痛。
莫名又是一愣,江映雪仿佛瞬间陷入到一种绝对的多重反思之中。
享受白宁的虚弱与不堪,这是她江映雪所喜欢的东西吗?
这种仿佛怪癖一般的性格呈现,就算她此时的理智无比清晰,心中的决断更是如金玉一般的无坚不摧,但真的是过往存在过的那个江映雪吗?
灵魂出窍,或许让其脱离了药物的影响,但人性之中的各种恶趣味,也像是一堆蜂拥而来的蛆虫,正在慢慢地啃噬江映雪的内心平静。
从一种极端,跳转到另一种极端了吗?
又或者,药物对于肉体的摧残依旧存在,她这具被过分透支的躯体,正处于一种濒死的状态。
正是因为快要归于死域,所以她的性格之中便开始逐渐地滋生出各种专属于亡灵的阴狠与恶趣味。
这种近乎于濒死的活死人状态,就是她自己所言明的“入场券”吗?
惶惶然之间,对于死亡的恐惧感仿佛无限飙升,可于转瞬之间,江映雪又对于这张“入场券”所代表的隐秘区域产生了强烈的渴求感和亢奋感。
“事实证明,你当前的状态确实很差。
灵魂出窍这种词汇,在你的身上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江映雪的脑海之中仿佛陷入到某处混沌鬼域,这近乎于一种无解的混乱状态,但白宁的这两句话仿佛一道晴天惊雷,让其猛然回归现实。
并非第一次的灵魂出窍?
什么时候,她还经历过一次灵魂出窍?
在江映雪脑海之中的全新疑问之中,白宁缓缓给出了他的答案:
“还记得当初的基因神殿吗?
当初你和阿龙都曾经短暂地死亡过。
我曾无比清晰地接触过你的躯体,呼吸停止、脉搏消失,除了尚有余温,已然是死去无疑。
可是,当我处理完手中的一些事情再次回归之后,你和阿龙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立于我的面前。
当初,我觉得你可能是一道幻觉,又可能是被管理核心操控的一具傀儡,可经过后续的持续观察,你依旧是你,非常的正常。
现如今看来,你当初很可能也只是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白宁将曾经在通古斯远古遗迹之中所发生的一些隐秘讲述出来,听闻到这些被刻意隐瞒的隐秘,江映雪只感觉到有些默然。
不仅是因为她对于这些事情毫无记忆,更为关键的是,她身为亲身参与者,却只如一个可有可无旁观者。
甚至说得再为悲观一点,要不是有白宁苦苦支撑,她或许已经永远地长眠在那处深达数千米的远古遗迹之中。
深埋于地层之中,几如人间湮灭。
他们当初身处于通古斯远古遗迹之中,际遇虽有不同,但更多的,都只是身处于未知隐秘之中的身不由己。
离开的最终结局,看似经过他们的多方努力,但更多的也只是一种仓皇失措的逃离。
通古斯远古遗迹之中的隐秘,他们了解了一些,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了解。
他们只是棋子,是旁观者,却很难被称为是博弈者。
一种卑微弱小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走入隐秘者的一种顾影自怜,是默然承认自己弱小之后的一种彷徨与无助。
亲身参与其中,却不能获得任何的掌控感,这种感觉,只能给人以寂寥无助之感。
“灵魂出窍的现象,又能代表一些什么?
是某些存在,想要借由灵魂层面的掌控来让我们注意到一些事情吗?
可是,就我们之前所掌握的基本信息,研究灵魂是第四文明的某种禁忌,设置这处陷阱的人,又想要借由灵魂达到什么目的呢?
难道,因为世界秩序的破坏,对于灵魂的研究,在最终的混乱之中已经被抬到明面上了吗?”
面对这种未知的现象,带有某些未知隐喻的神秘现象,继续坚持孤立的陷阱理论,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似有若无的,江映雪的观点已经向白宁慢慢靠拢,所探讨的真相,也在向背后的那个操控者聚焦。
“豢龙氏的毒药能够让生物体的灵魂呈现出特殊的状态,处于这种状态的生物体在被焚烧时,会呈现出类似于人体自燃的状态。
可就当前的状态来说,董船长却只能借由药物的影响强化生物体的本能反应,以期通过诱导本能需求的方式操控中毒人员。
这种控龙的手法,并不怎么涉及灵魂层面的操控。
不过,以董船长为基础案例,并不能完全呈现豢龙氏的上古豢龙术的全貌。
豢龙氏能够通过药物来操控生物体的灵魂,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我更加倾向于相信另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有一个专门研究灵魂的残存群体,其所组成的幸存者氏族,对于豢龙氏手中这种能够影响灵魂状态的药物非常感兴趣。
他们设置这处陷阱,有可能是为了诱捕受到豢龙氏药物影响的人员,也有可能是为了吸引豢龙氏的注意。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这个特殊氏族想要与豢龙氏合作,这些推论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白宁的此番话术,将陷阱背后的操控者局限于豢龙氏和一个以研究灵魂为主要目标的特殊群体。
可就算能够精准地定义,又能引申出一些什么具体意义呢?
总不能她江映雪再来一次灵魂出窍,以期观察这里有没有什么留给灵魂的隐晦提示吧?
先且不说这种状态的稳定性如何,灵魂态的她重新回归之后,又是否能够记住灵魂态时的认知,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例如说,白宁所言明的第一次灵魂出窍现象,江映雪就完全没有当时的任何记忆。
不过,转念又一想,如果将目标聚焦于诱捕或合作,这处陷阱一定拥有某种信息传输装置。
借由这些信息传输装置的关联性,或许就能够将散落在巨大地下遗迹之中的关联性陷阱全部找出来。
甚至,还能直接找到这个灵魂研究氏族在这里的大本营。
“真的能够通过分析陷阱机关的整体属性,找到其关联其他陷阱的重要指示线索吗?”
江映雪虽然在这里面看到了一丝希望,但对此又不能抱有太大的期望。
其一是他们不懂这处陷阱的整体机制,其二是这处陷阱的一部分已经化为一堆废铁。
白宁就算推理联想能力再强,也不能利用一部报废的手机向其他手机打电话。
“找到散布于此处地下遗迹的相关陷阱机关,这是一个方面。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栋废弃建筑本身,就应该具备一定的象征意义。
当初幸存的各种氏族在这里必然各占一域,这里既是他们的大本营,同样也是相互角逐的战场。
这处陷阱的设定,很可能就是一处诱捕陷阱。
甚至猜测得更加大胆一些,这就是一处以自身为诱饵的豪赌。”
白宁越讲越离谱的举动,使得江映雪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已经重新开始变得不清醒。
对于一处几千年前未知陷阱的臆测,想象得越是细致,出现纰漏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甚至说得稍微不客气一点,越详细的东西,也越是容易驴唇不对马嘴。
攻守双方不明,攻守的意义不明,用于相互攻伐的器械功能不明,在这三团巨大迷雾的阻拦之下,又有什么猜测是能够一语中的的?
风马牛不相及,这才是后续猜测的基本态势。
“怎么,基于猜测的猜测,这不就是幻想吗?
再者,如果董船长特意而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我们当前应该与他产生既定的冲突交集才对。
也就当前的情况来看,这处被密封的单独区域,似乎是一个被严密封锁的禁忌区域。
禁忌,在此时此刻只代表着危险。
或许,这种能够令人灵魂出窍的陷阱,就是这种危险的冰山一角。
董船长特意为它而来,现在却又畏惧它,不敢靠近它,这种矛盾的局面,似乎也有待解释。”
江映雪按照自己的理解再次反驳了深入假设的白宁,但却并未让白宁有丝毫的改变。
这种仿佛一切运筹在握的状态,似乎表明了他的基本态度,一种自信到容不得有丝毫异议的独断专行。
非常熟悉的一种状态,过往的无数事例都在证明,白宁的固执己见通常都会通往胜利的彼岸。
面对这种基本态度,江映雪倒是有些迷茫了。
他们当前是在论述这处陷阱的可能性,还只是在做一些无所谓的争论?
又或者,所谓的灵魂与肉体的短暂脱离,这种状态所产生的清醒感觉,只是一种表面上的清醒。
过于清醒的纠结,其实也是混沌的一种表现形式。
多谋而寡断,少智而无谋,这两者在结果层面并不会有太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