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男子闻言连忙起身下床,举止颇为拘谨:“啊……你好,我不知道今天会有新人入住,让你见怪了……”
凌骁一笑置之:“哪里话,刚才我以为屋内没人所以才没有敲门,其实倒是我失礼了。”
微胖男子也憨厚地笑了两声,摇头回道:“没有没有……都是同门师兄弟,不必要有这些礼数的,对了,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方大洪,以后叫我大洪就可以了。”
凌骁谦恭作揖:“不敢……见过方师兄。”
听到对方叫自己师兄,方大洪顿时有些难为情,凌骁看了眼房间另一边的床位,见那里空无一人,遂问了句:
“请问那里有人吗?”
方大洪答道:“没有,上位师兄很早以前就搬走了,这间屋子大多时间就只有我一个人,只是偶尔会有其他同僚过来串串门,放心睡就好了。”
凌骁欣然应之,放下包裹后便开始动身打理起自己的寝位,却见木床上除了床板以外再无他物。
正当凌骁看着床板兀自迷惘,方大洪热心提醒了一句:“被褥枕头都在那个横柜里,还有一些洗漱用品,都是换洗过的,放心用就好。”
凌骁立刻向床头横柜看去,言谢后就打开横柜将里面的被褥拿了出来。
或许是因新室友到来的喜悦,这一番照面很快令方大洪放宽了心,表现也变得自然了许多,此时他正无事可做,看到凌骁忙碌的身影便忍不住问道:
“凌师弟,请问你师从哪位长老前辈?”
凌骁应道:“我是拜入山阳前辈座下的。”
方大洪听后颇感意外:“山阳师叔?我听说他是我们清羽派难得一见的天才,修为虽高却从来不收弟子,你可真厉害,竟然能让他做你的师父。”
凌骁暂停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淡淡笑了两声后回道:“也没有了……我只是运气好和他遇到了几次,然后他就教了我几招,再后来他看我一心想要变强就好心引荐我入门了。”
方大洪眉头一凝,继续追问:“哦?我看你不像好斗之人,莫非此前有过什么往事?”
凌骁这时已将枕头被褥铺好,但他没有立刻回言,而是站在原地顿了片晌才缓缓转身,紧接着就坐在了床上。
凌骁抚着额头勉力笑了笑,沉声道:“之前遭遇过一些劫难,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那种感觉我再也不想体会了。”
方大洪闻言感慨道:“看来我们都是不甘心自己弱小才选择拜入这里的……”
凌骁不禁反问:“难道方师兄也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吗?”
方大洪表情顿时暗淡了几分:“我父亲是一位地方捕快,因为行事太过正直而被同僚排斥,后来他看不惯县令贪赃枉法所以就去县衙的银库里偷了一些钱财分给了我们当地的穷苦百姓,可无奈事情败露,他就被杖刑革职处理了,最后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家乡继续立足,就带着我和娘离家出走了。”
“谁知祸不单行,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山贼,而且那群山贼头目的一位兄弟此前正是被我父亲拘捕的,因父亲此前不愿接受贿赂,他的兄弟就被父亲亲手除掉了,那贼头目由此怀恨在心,得此机会便欲杀害我们一家,父亲身手较好,于争斗中拼死保护着我和娘,可我那时还小,无力助他,对方又人多势众,他虽然打跑了这些山贼自己却身受重伤,最后……”
方大洪说到最后哽咽难止,凌骁触目伤怀,心中悲怜不已。
方大洪努力控制住了情绪,接着道:“父亲遇害后娘就带着我四处讨生活,靠着给富农家做长工才把我一点点抚养长大,这些年她受尽了劳苦和白眼,所以从成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立誓一定要学得本领,我不想再看到亲人受欺负了!”
方大洪越发亢然,凌骁从他刚毅的目光中隐隐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内心不由得生出一种得遇知交的感觉。
昏暗的房间里烛火轻舞,二人于各自的床位相对而坐,一时安静无声。
待方大洪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凌骁轻声问候道:
“那你母亲如今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
方大洪回道:“来到重阳山后我把娘安置在了山下的灵泉村中,只要有空都会下山看她,这附近的村民大多淳朴宽怀,生活比以前确实是要好多了。”
凌骁听后深感慰藉:“那太好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陪你去看看她吧!只要努力,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方大洪闻言大为感动:“好啊!既然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那么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不管我们将来能不能一直这样,我都会把你当朋友的!”凌骁亦动容万分。
接下来,二人又如久逢知己一般促膝长谈了许久才渐觉乏困,凌骁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未进食,待肚子呱呱而叫时方大洪才为他拿来了干粮解饿。
夜已深沉,宁居峰规矩严格,所有弟子至亥时必须尽快回屋安定,决不许影响他人休息,故而偌大的山峦到了晚间几乎没有一点人声。
方大洪跟凌骁道过晚安后就睡去了,凌骁自从入无阴幻境以来少有休息,此时终得舒缓,困意遂席卷而来,不多久便也酣然入梦。
或许不只是困意,更令他舒适是内心的安定,是一种许久未有的归属感。
无边夜幕之下,漫天星斗浩如烟海,宛若一条璀璨银河横亘苍穹,梦幻缥缈,美不胜收。
明月高悬于空,将皎洁的光辉撒向重阳山峦,为连绵雄伟的奇峰俊谷铺上了一层银色雾光,庄严肃穆之中又有一股朦胧之美。
万荣城,国师府。
这个时候府上的弟子和佣人大多已经睡去,净宁道人却亲自领着两员弟子走在径路上进行着夜间的巡视工作。
原因正是前几天赤成道祖突然下令要将府内的外驻卫兵全部撤去,且叮嘱净宁道人尽量事力亲为,严查府内言论,不然这位首席大弟子可不会这个时间还在府上频繁出入。
这一切是从赤成道祖拿到扶摇古卷才开始的,这位国师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可谓无以复加,不仅严守讯息,还将自己整日整夜的关在炼丹房足不出户,甚至整个后府都被他施加了禁制,现在后府除了大弟子净宁以外没有人胆敢踏足一步,即使朝中有人拜访问候也都被净宁以尊师再度闭关为由谢绝了。
这等级别的戒备状态极其少见,自然也引起了不少府内弟子的各种碎语,有精明的人甚至胡自猜到尊师或许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才如此作态,但是很快就被净宁道人抓住并训诫了一通,由此再也无人胆敢乱说。
完成了今夜的巡视任务后,净宁道人来到了通向后府的干道上,他站在原地朝后府的入口处凝望了一阵,举止隐有犹豫,随后转身向身后两名弟子吩咐道:
“你们先回去吧。”
两名弟子齐声从令,待他们身影不见,净宁道人便独自向后府迈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