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嗡嗡声越来越大。
贾珍刚睁开眼,从一片滑腻之中称起身子来,就看到赖二带着几个手下在门外来回踱步。
“老爷,您可算是清醒了!”
赖二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就要闯进去。
“出去!混账,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让你们几个杀才到这里来堵我!?”
贾珍昨夜并没有得逞,依然心火旺僧,一脚踹开被子,随手扯过外套披在身上。
平复了好一会情绪之后,贾珍沉声道:“赖二,进来!”
“老爷!”
赖二一个人进来谄笑道:“老爷,不是小的没有眼色,实在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小的一刻都不敢耽搁,才连夜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大惊小怪。”
“咱们贾家从山东府找来的二十多个老叟全被人截了!”
“什么老叟被截了?……什么!你是说,咱们贾家专门为圣上搜罗的二十多个百岁老叟被别人给截了?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咱们贾家作对!?”
“毛并来信说,是一个叫柳湘莲的!”
“柳湘莲!?”
这个名字对贾珍如同梦魇一般,就是遇到了这个柳湘莲,他就开始走霉运,和自己的儿子反目成仇,如今更是绝了后。
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个女人还因为这个柳湘莲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不假辞色!
你们要找柳湘莲,老子就给你们找!
贾珍恨得牙关痒痒道:“柳湘莲,好一个柳湘莲。赖二,我听说京城南门门防官宣节校尉李通和你有旧?”
“是的,老爷,我和他有一些交情。”
“此人可用?”
赖二琢磨着,阴笑道:“老爷是想将那个柳湘莲除掉?”
“明知故问!”
“那李通,虽然和小的有旧,但说白了只是酒肉朋友。若想请动他,少不得使银子,老爷,这……”
“我给你拿五百两银子,如何?”
“够了,够了!老爷,五百两银子李通绝对能够将这个柳湘莲锁拿下狱!到时候,他的生死还不是任由咱们摆布!”
“好!去吧,还有那些老人,一个都不许少!今天下午,我就要将他们全须全尾的送进宫中去!赖二,你们赖家虽然现在也混出了点名堂,但到底还和咱们贾家连着宗亲,这千叟宴如果办砸了,圣上怪罪下来,你们赖家可也跑不了,你自己仔细仔细!”
贾珍大手大脚使了许多银子,这百岁老人昨天晚上一个就炒到了三百两,如果要买二三十个,今天不得上万两?
贾珍索性一并交给了赖二,自己当个甩手掌柜,顽乐到中午,再去请那什么智通和尚,这次的事情也就算完。
“嗳!”
赖二低着头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
他们赖家是寄生在贾家的牛虻,如今牛虻反而被牛给要挟要放血,自然心中万分不痛快。
赖二心中冷笑:想叫老子出一个子,那是做梦!你们贾家自诩清贵,那就让他来扯这一身华丽的虎皮,行欺男霸女,强抢老叟的恶事!
“老爷,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去吧!老子乏了!”
得了令和五百两银子,赖二离开,将四百两揣进自己的腰包,五十两同一同办事的下人分了。
“嘴巴都严实点,谁如果走了一点嘴,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赖爷放心,咱们跟你已经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还能没个轻重,您就放心吧。”
“哼哼,知道就好!跟着贾家有什么好,跟着赖爷我,咱们一起发家,我吃肉,你们喝汤!跟着贾家,大家永远都只能当奴才,我看这贾家恐怕是要完了!”
“赖爷,那李通哪里,咱们使五十两,他真的肯听咱们的?”
“五十两?五百两李通也不可能为了珍老爷的事情杀人呐,天子脚下,扔一个砖头都能砸中几个大官的地方,他敢如此胡来?他可没有这么大的靠山!”
“那……”
“他现在没有,以后可不就有了!?咱们荣国府家的大姑娘,可是宫中的人,一门两国公,这么大的面子,有个私牢要个犯人事情不大吧!走咯!”
…………
柳湘莲从朱有德那里毛也没有捞到,两个人逼逼赖赖一阵子,也算是成了见面的交情。
扒出了一些柳安西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他爹当年有几个女人的事迹倒是打听的一清二楚。
好在堵车没有持续多久,柳湘莲就得以继续出发。
再无意外,辰时左右,就来到了城门处。
巨大的青砖上,布满了历史的痕迹,弹坑刀痕,到处都有血与火的痕迹。
“驾!”
柳湘莲一拉马绳,骏马人立而起,就要往城门冲去!
“什么人!赶冲撞京营城防!?”
一名守门银甲小将翻身上马,提枪就往柳湘莲冲来,肃杀之气布满全身。
“误会!误会!”
柳湘莲对银甲骑士有着莫名的好感,不想同这名小将产生冲突,拉着缰绳,将马停住。
那骑士策马而过,银枪毫厘之差的铁枪在空气中摩擦出凄厉的尖啸。
咣!
清脆的枪响伴随着重重的爆炸声,柳湘莲身后一棵树人合抱的大树被炸成了碎片。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强闯上京南门!”
“小将军,都是误会!我是自己人!”
柳湘莲将自己的腰牌亮了出来。
“金龙卫的人?”
小将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什么误会,什么自己人?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肃晓羽可不管你们这些人有什么事,我守着城门,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规矩来!除非有圣上或者太上皇的手谕,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硬闯。”
“呵呵,小将军,通融通融,我有重要军情!”
“不行,要么排队,要么滚!”
排队?
柳湘莲看着长长的队伍,蜿蜿蜒蜒蔓延出十几里远倒吸一口凉气:“小将军,我是真有急事!误了国事,您于心何忍呐。”
“哼!”
肃晓羽冷笑着看着柳湘莲:“金龙卫有你这种废柴,我还真是开了眼。我不管你有什么军情,误了事,只能证明你们金龙卫是废物。”
“我和厉飞厉大人有交情,你能不能在厉大人的面子上放我进去!?”
肃晓羽没好气道:“你脸皮还真厚!我只管城门,这条队伍的车队并不管。不过我劝你最好招子放亮一点,这些车队里也有些高手。”
“多谢!”
肃晓羽打马离开,挥挥手留给柳湘莲一个后脑勺:“这上京城,最近有不少银龙卫,诏狱高手也隐藏在人群之中,别以为自己的七品金龙卫身份就肆无忌惮的张狂。燕云侯爷,有你这儿子还真是倒霉。”
柳湘莲这一刻还真是有些感谢素未谋面的燕云侯了。
毫无疑问,也是柳安西帮他在肃晓羽面前过了关,厉飞同柳安西那点香火情恐怕整个银龙卫都知道,所以自己说同厉飞有交情对方才会放自己一马。
看起来大周三大实权机构似乎也并不怎么和谐。
排队!
前世柳湘莲可没少排,而且是规规矩矩那种,从来没有插过队,即使是开车时也是如此。
当然他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插队插到自己前面,轻则对骂重则动手,实在是守序中立阵营的典范。
所以插队这种事,还真是没有什么经验。
放眼望去,入眼全是老头老太太,身边站着些管家和仆人,柳湘莲完全无法分辨出软柿子在哪……
正在犹豫中,一个老妪突然在远处对着柳湘莲喊了起来:“恩公!恩公!”
“您在叫我?”
柳湘莲用手指指着自己,大声问道。
“恩公,没错,我就是在叫你,快过来!”
柳湘莲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拍马过去,走近一看,才看清楚老妪是谁,原来是当初金陵城外,分食野猪肉的那个倔婆婆。
只是此时老妪衣着明显考究许多,脸上也白了些,坐的马车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厮伺候着,倒真像是大户人家的老太太。
“老夫人,咱们还真是有缘!您也来上京参加千叟宴?”
“嗨,恩公!我今年刚过古稀,可没有那么大的福分参加千叟宴,不过是上京城中的贵人们也要举办百叟宴什么的,趁着这个盛会,也来长长见识。”
“老夫人,您这马车就您一个人,那还真是挺稀奇的,您孙子和他爷爷呢?”
“嗨,那老头子脾气臭还没情商,自然留在金陵闺女家看孩子了。我来刚好拜访个老朋友,带着他拖我后腿我嫌烦!恩公,你也到上京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老夫人,实不相瞒,我有很急的事情,想进上京城。刚过去被守城将官拦住,要我排队,我看这队伍实在是太长……”
“这有何难,恩公你到我马车上来,我带你进去。”
柳湘莲看着马车距离城门的距离,还有蜗牛般的速度拒绝道:“老夫人,谢谢您的好意,我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老妪看出了柳湘莲的为难笑道:“恩公,当日我说我姐姐有一个身份极贵极有钱的老亲,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们那老亲正在上京城,这马车也是她遣人来接我的,你只管上来,老婆子也特权一回,小李子,你说行不行?”
“行,行!马婆婆说行,肯定就行。要不是您叮嘱啊,咱们早进了上京啦。”
“哈哈,要是早进去,我可碰不到我的恩公哩,当初要不是他,我可走不到金陵城。”
柳湘莲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进了马车,马车瞬间就在小李子等几个仆役的驱使下脱离了原先排队的队伍,加速往城门驶了过去。